早晨,出门。起先想着在村里转一圈的,然后想着沿一条观光道走一程,最后想到的是,重去走一下昨天晚上走过的一段,借着这时的光,看看昨日天黑后的路程。精神为之一振,大步走向前去。起初的一段,路窄,两边有水田以及陡坡,这时看着都觉得难走,黑暗中倒反而没这感觉。
走了一程又一程,先是打算走上二十分钟,后是打算走到那棵刻V字槽的大松树,最后是走到了我们在天黑之前,翻越的那第三个垭口。一路上,只是赶路,甚少观察两边,虽然比夜里走的时候要多一点的旁骛。赫然让自己心跳的,是地上那一抹红,这是一朵躺在小径上的映山红的花瓣。
等到再次从那个垭口返来,在它的周围细细寻找它的来源,总算是找到了:那是一株从土里就分叉出几十支的高大的映山红。在找到之前,电话响起,同伴说要吃早饭了,请他们先吃,自己还要半个钟。在找到之后,仰着脖子,在众多的绿叶之中,探寻可能有的红花,见到了,是那么的娇鲜。
别过之后,不再关注两旁,不紧不慢地走着。电话再响起,被告知他们决定等我回去才吃。第一个电话让人放松下来,第二个电话让人紧张起来。加快步伐,可以说是小跑起来。在一处有些生疏的障碍前,坚决地跨过,然后是一条道横在眼前,一支向左,一支向右。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向右。
继续是一路疾走,越加地陌生,周边冒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墓碑,本该越来越大的溪水声,反而变得越来越小。可以肯定,之前没有走过这段。折返身来,循着向左的那支往下走去,第二个电话过后二十分钟,来到了餐桌边上。报告:就像昨天一样,又是在似扔硬币般的二分选择中,出了错。
昨天,我们翻过了第一个垭口,来到了溪流前,往左是陌生的路途,往右是熟悉的轨迹,计划是折中的:往左走三十分钟,然后顺着溪流走回来。一次又一次地穿越溪水,很是有趣。走着走着,见到了村屋,见到了在地里的人。见到人觉到一分亲切,走上前去,和在地里的男子搭讪和聊天。
传来同伴喊自己的声音,去到他的边上,说是他的一只拖鞋在淌水过来的时候,不见了。试着在水里找,没找着。建议他干脆就别穿了。他说那样的话,脚板受不了。脚板是他的,那只不见了的鞋,别人觉得无关紧要,对他却是很重要。地里的那男子也过来了,他沿着水边,往下游边走边找去。
走到了一处,之间没有见到水里的鞋,他从地里捡起了一只代用的拖鞋。接过他递来的,挑在木棍上,走到水中去,逆流而上,试图再碰碰运气,他在岸上往回走。在水里走了没几步,听到了他的喊声,那只拖鞋显现在水中的某个地方,他下水去把它取上来。走上岸,丢掉代用,把它挑在木棍上。
问了再问,他讲了一遍又一遍翻山回到我们出发地去的大致路径。凭着对他的讲述的理解,我们一路往上爬,来到了第二个垭口,这时显现在眼前的是三叉:一支继续往上,不像有路;一支往左;一支往右。去左边探望了一番,被自己做了否决的判断。右边是一条直直地往下的大路,选择了它。
这个选择,让我们开销两个多钟头以及下去又上来的体力。这个选择,让我们遇到了这次路途上最美的景象和最多的人。既是不幸,也是有幸。艰难地翻了一座山,我们下到的地方,恰好是逆着溪水,本可走到的。如果早知道,我们当会溯溪而上吧?如果那样,我们当不会遇到头顶上的星空吧?
那是在夜里,我们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微弱的光的指引,借着不远处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给出的招唤,踏着细小的碎步往前,慢慢地行进之中。已经觉到体力透支的同伴说了一声:歇一下吧,把手电筒关了吧,省点电。没有关手电筒,只是把光射入自己腰间的衣服里。四面是一片漆黑,抬起头来,哇!
众多明亮的星星,悬挂在头顶上。在众多星星之中,找到了北斗七星。忍不住一阵欢呼。同伴也抬头看,在那欢呼之中,他的一只脚踏向了小路边上的草丛,他的身子一个踉跄。赶紧地将光照向他的脚下,赶紧地将头顶的群星暂且放下。回到了,同伴像是迈不动腿了,才再折返过去又看一会北斗。
好似,所有的有趣都来自于这样的一个出错。就像,所有的故事都起源于与那地里的男子相遇。在那条溪水边,见到了他的母亲,背着背篓过到水的那边去,见到了他的妻子,背着背篓从水的那边来。他帮着指了爬山的路,他帮着找到了那只拖鞋,竖大拇指表示着感谢,微微的笑显现在他的脸上。
在那之前,见到了他母亲的笑脸,在她转身过溪而去之前。在那之前,见到他妻子的笑脸,在她踏着溪水过来的时候。在出错之后,遇到的那些人中,有一位带着书生气的男子,指示着顺着溪流而下,花上三十分钟,可以去到我们和那一家人相遇的地方,另有一位男子带我们到了那第二个垭口。
他的笑脸同样刻写下来,在他和我们错肩而别之时。他回去地里继续插秧,我们循着左边那支继续上路。在遇到那一家人之前,在从第一个垭口下来后,在溪水边上走着的时候,香气袭来,那儿有大丛的花,是金银花和蔷薇花簇拥在了一起,那香气是两种花香调和在一起的,就像笑脸遇着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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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0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