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8.22 雨
母亲快七十了，但皮肤白皙润泽，面部轮廓清晰柔美，眼泛柔光，声音清脆悦耳，笑容慈爱温暖。有人说，一个人前半辈子的容貌是父母给的，后半辈子的容貌是自己修炼的。年轻时的母亲是个美人，唇红齿白，温润如玉。老了以后的母亲眉眼依然山水清明，这大概源于母亲一辈子信佛行善，因心怀大善，所以到老了便慈眉善目，整个人自带佛光。母亲的容貌真正印证了“相由心生”这句话。
母亲有一颗佛心，这大概与她的生日和观音菩萨生日相差一天有关。母亲信了一辈子的佛，也行了一辈子的善，是真正做到王阳明所说的“知行合一”了。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附近有个流浪人，这个人骨架高大，头发长，络腮胡，浓眉大眼，单单体貌便与一般流浪者不一样。他靠捡拾破烂为生，晚上就睡在妈妈单位门市部的屋檐下，靠一床破被子御寒取暖。他与一般流浪者最大不同就是，每天晚上他都会借助路灯在脏兮兮的纸上写东西，不停地写，写了一张又一张。如果有人走近他，他便把写的东西藏起来。许多大人都觉得他危险，认定他是反革命之类的人，大人们要自己的孩子离那个人远些。
孩子们对他很好奇，但又不敢靠近他，便用石头扔他，那人抬头怒视他们，孩子们便叫嚷着“反革命”，然后一哄而散。
妈妈关注他很久了，说他是个可怜人，叫我们不可向他扔石头，还说他一定是遭了什么冤屈才流落到此。
天气越来越冷了。有几天，妈妈发现那个人到晚上的时候没写东西，只是抱着他单薄破烂的被子瑟缩在屋檐下。妈妈说天太冷了，那个人如果没有御寒的衣物一定会冻死的。
有一天晚上，妈妈把家里的一些旧衣旧被找出来捆好，然后又去厨房下了一大碗面，热气腾腾的葱花面上，还有一个金黄的煎鸡蛋。准备好这些之后妈妈便叫上我和她一起去看那个流浪者。妈妈端着那碗香气扑鼻的葱花面，我提着那捆旧衣被，走在清寒的夜里，我的心却暖暖的。
那人见了我们，一脸的戒备。妈妈说，天冷了，我看你被子太薄，所以给你拿了一些衣服被子，我还给你煮了一碗面，你吃了面会更暖和的。
流浪者戒备的神情被感动的表情替代了，他不说话接过衣服和被子，妈妈放在他身边的那碗面他却不碰。母亲说，你如果不放心，我吃给你看。但那人还是不碰那碗面。无论母亲怎么说，那人都不接受那碗面。最后母亲无奈地把那碗面端回家。母亲说，他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所以才那么不相信人。
这样的事，妈妈做了很多。我十岁那年，有个人的钱被偷了，没钱买车票，就从重庆步行回永川，途经璧山时又饿又累晕倒在路边，母亲见状掐其人中，喂了十滴水后那人方悠悠醒来。母亲得知他钱被偷后，几天没吃饭便去给他买来馒头稀饭，后又发动围观的人捐钱给他，并带头捐钱，直到帮那人买了车票送那人上车才离开。那人一直要妈妈的姓名地址，说以后回来报答妈妈。妈妈笑着说，谁都会有困难，这点事不必记在心上。
母亲对待有难的人，佛心善肠，对家里的穷亲戚也是如此。
二舅是母亲几姐弟中最苦最穷的，母亲帮其找工作，二舅没工作了，她又每个月接济他五百元，还告诉我们，富不攀，穷不欺，也要我们时不时接济二舅。二舅妈生重病，母亲接她到重庆治疗，每天为她煲汤送饭，还自己出钱给她买中药调理身体。
母亲对亲戚有恩，而对我和我的孩子们更是亲爱有加。
我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母亲对我的爱自然是最多的。我自幼体弱多病，不爱吃饭，母亲养育我成人真是不容易。每个月我都会因为扁桃体炎而发烧，而且每次都会发高烧，母亲便常在深夜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医院就医。那时候没有很好的退烧药，母亲便整夜整夜不睡觉帮我物理降温。
后来我身体好了些，不再生病发烧，但十二岁时又因腿部手术把母亲折腾得够呛。我腿伤还未好完却遇开学，母亲为了不影响我上学便每天背我上学。我那时已经和母亲一般高，体重也有八十多斤，在山城骄阳似火的酷热里，母亲背着我爬学校那高高的石梯，到了课室，母亲浑身上下就像被水洗一般。
每每想起母亲像虾米一样弓着背背我爬石梯的情形，我都会心痛。
读大学了，每次母亲都要亲自送我。那时高速公路没修好，从县城到重庆火车站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车去赶火车。母亲晕车，不管多难受她每次都坚持亲自送我。因为怕晕车呕吐，母亲便饿着肚子乘车，到了重庆才去吃饭。
我最难忘的是有一年她送我的情形。八月底的重庆依然高温似火，母亲送我上了火车，起初的汗流浃背的我因为车厢里的风扇（那时还没空调）而终于凉快下来。但送我的母亲却还站在车厢外，外面依然是四十度的高温天气。我挥手示意让她走，但她却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摇头，她非要等火车开了才肯走。
火车缓缓启动了，母亲追着火车向我挥手，我也挥手让她回去。火车越来越快，母亲追逐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我的眼泪却不由得下来了。工作后做了老师，每每给学生讲朱自清的《背影》时，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在车站送我的情形，每次我都会泪洒讲台。我是深深懂得朱自清的感情的。
后来我远嫁广东，结婚生子，母亲牵挂我和我的女儿，又来帮我带孩子，其中艰辛难诉一二。这不仅仅是因带孩子不容易，还因我年少无知，因教育孩子的事和母亲生气，伤了母亲。现在想起来仍然愧疚心痛。
但母亲从不生我的气。今年我生了双胞胎，年近七十的老母亲又来照顾我坐月子，帮我洗衣做饭带小双……
这一辈子，我都是难以报答母亲的深恩的。我的一切的好都是母亲给予我的。
上了年纪的母亲除了操心我们一家子外，依然在操心亲戚家的大事小事。渐渐的，她的操心和老年人的唠叨总会惹亲戚们的厌烦，但是我是懂得她的，因为她有一颗善心佛心，她的心装得下山河大海，她惟愿家人们都过得幸福美好！
而我也终于成熟，能够去包容母亲的唠叨，我记得有人说，对老人真正的孝顺，就是把老人当孩子一样来宠。
因为她是那么爱我们，而我也是真的爱您，我亲爱的妈妈……
END
作者简介:白羊座二胎辣妈，文艺中年，用理性的笔写有温度、有深度的文字，陪你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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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竹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