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应该是北京最拥挤人最多的一个小区。
在这里,居住着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人。这里几乎没有空置的房子,地上地下都住满了人,号称半地下室的房间里,隔了很多的隔间,里面几乎都是北漂的年轻人。公共的洗漱池,卫生间,没有厨房。我第一次下去,一个人拿个电磁炉在门口熬药,整个地下空间都是药味。公共的走廊里,晾着不同人的衣服鞋袜内衣裤。房间里除了床和老旧发霉的床垫什么都没有。
我义无反顾的选了楼上向阳的房间,八户十几个人一起住一套房子。花了地下室一倍的价钱,面积少了一半。除了床和衣柜没有多余的空间,开门的时候不注意转身就会被弹回床上。衣柜边就是墙,也有过无数次转身被墙撞回床上。床的另一边是隔断墙,伸手一敲都是回音。不小心碰到都担心它会倒。一个同学在三环租了一间六平米的房子,他感叹他从四平米的千万豪宅搬到了六平米的千万豪宅。我家则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隔音,打个电话隔壁的几户都能感觉你就在他们耳边说话。而我每天都能早起,也是因为我家的隔音好到我隔壁的小伙子打呼我都能醒来。在我二十楼的高度,楼下有人开共享单车的锁我能听到清晰的声音。更不用说下孩子玩闹的声音,周末想睡个懒觉广场舞大妈们的音响声。然而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有一面朝南的窗户,每天都能看到太阳。来了北京,我第一次觉得窗户和阳光是那么奢侈的东西。
因为人太多,每天清晨出门地铁站总是拥挤不堪。我和朋友开玩笑说,我只需要往车门前一站,后面就会有人给我推上车,我都不用动。记得以前在网上看段子说北京地铁有多挤,评论说有人下去了,鞋挤掉在车上,跟车上人说把她鞋踢到下一站,她再坐车去捡鞋子。现在我算知道哪里是段子,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南方的六点街上都没有行人,而这里早高峰已经开始,都是行色匆匆奔忙的人。
地铁站门口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水果鲜花,烧烤冷面。还有拿着租房牌子的大婶大姐,她们的牌子上都写着自家房子出租,长年累月在地铁口出租自家房子。不得不感叹要有多有钱,才可以有这么多房子出租。刚来北京的时候,我也是被忽悠的一个,傻傻的以为真是房东本人。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这么被忽悠租下的。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房东本人,不过是一群把租来的房子改造又出租的二房东。这些房东也不是北京人,都是外来人员,靠着赚差价牟利。
楼下是各式各样的饭馆小吃,每天晚上回来,每个店里都坐满了人,烤串啤酒大声说话的人,卖水果凉菜的吆喝声,热闹,也嘈杂。但也是这样的热闹,给了我一些生活的气息,感觉不是那么冷清。初到北京去的第一个地方在西二环,年后的北京还十分冷清,凛冽的北风里,周围森严高大的建筑,找不到一丝生活的气息。后来去了西单,入眼全是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那时候,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离开所住的这个小区域,也去过不同的地方。为了生计,做过超市促销员,在冷柜一站一整天,腿冻到麻木。做过群演,在明亮的演播厅充当热情的观众。也因此认识了一些人,来自各行各业,都是努力认真在这个城市活着的人。
很多东西很近,也同时遥不可及。你喜欢的偶像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但可能终其一生你们也不能认识。你敬佩的某位牛人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们也不能遇到。以前在书本,杂志甚至电视才能了解的一切,都在你身边真切的发生。可是对城市而言,你的渺小又是微不足道的,如蜉蝣一般的。生活里只有不停的工作和加班,账单除了房租就是生活成本。家在几千公里外,熟悉的一切都在那里,仿佛触手可及。可是你知道,再也回不去。不仅仅是距离层面上的,许许多多的因素,决定了在这里呆得越久,越不能回到原本的生活里。
从未如此的生活得接地气,柴米油盐,房租水电。你知道哪个超市的那些物品比较便宜,你知道哪些菜怎么做更好吃,你知道外卖怎么点更划算。商场什么时候折扣大,地铁最优线路比导航更方便,地铁大概什么时候会打折。
也从未活得如此有情调。你逐渐有了一套自己的生活攻略。哪里的韩国料理比较正宗,哪家的土豆泥比较合你的胃口,哪里的日料口味更好,哪里有你喜欢的川菜馆湘菜馆。你熟悉周围的剧院展馆,你关注最新的展览,也会去看喜欢的剧目。这里有你喜欢的领域喜欢的牛人的分享会,商场里有当季新品,你还可以第一时间去体验新发布的电子产品。
许多人对北京都是又爱又恨的,他的好和不好交织在一起。每天都有人离开,有人到达。也许是为了生活,也许是为了梦想。每天遇到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不同的面孔,带着不同的表情,行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早晚高峰地铁的人潮涌动里,从未如此觉得自己的渺小和孤单。然而也只能匆忙的奔赴自己的坐标。
你看众生相,众生即自我。沧海一粟,各自成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