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是沈复所写浮生六记中其一,闺房记乐中所写。
在中国古代中,无论是哪个朝代的诗人,在诗中所写的,更多的都是心中的报国情怀和思乡愁绪,写自己妻子故事的,少之又少。著名的,也仅仅只有苏轼的《与妻书》和沈复的这一篇《闺房记乐》。
通读完《闺房记乐》,我的脑中浮现出来的,有这样的一幅画面:夜色的深处,隐约传来浆声,一只乌蓬船荡过了弯弯的石桥,在狭窄的河道中穿行;水乡灯火的倒影投在河中,被水波漾的格外生动;两岸的阁楼上飘来婉转的唱腔,伴着丝竹声一丝一缕的缠绕在镂空雕花的窗棂边,而这万家灯火,有一盏是属于沈复和陈芸的。
沈复与陈芸的爱情故事,是令人感动与嘘唏的。沈复在《闺房记乐》中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饭菜,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在这漫长的时光中,陈芸还是和沈复将清平单调的生活,过出了清雅温柔的意味。但是,这半生的锦绣时光,却在沈复的一句:“芸竟以之死”里收束。从此,沈复只身天涯,风露满肩。
想起旧年的六七月,陈芸曾身着男装和沈复观看神诞花照,她与他游遍庙中,竟然没有人识出她是女子;沈复与陈芸一路行来,是熙熙攘攘的喧哗和盛世繁华;花开在头顶身侧,两人的眼中映出头顶的精致宫灯,光温柔的倾泻下来,映出两双误以为可以和彼此相携白首的眉眼。但那之后,竟是沈复自己一人漂泊世间,坎坷跌宕的悲惨人生。
嘉庆八年,在杨柳刚刚抽出新芽的三月,陈芸旧疾复发,药石无力,陨在了料峭的春寒里。那之后先是父亲撒手人寰,后又是儿子逢森夭折,沈三白在这世间,彻底的变成了孤身一人。不正是印衬三白那句:“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断。”的声嘶力竭的哭诉吗?
沈三白与芸娘,该是怎样的情深伉俪,才能叫苍天嫉妒如此,让三白的人生坎坷至此。俗言道:狠将风月亲手折煞,铺以满面风霜。在陈芸走了以后,三白整个人生就失去了色彩,从此身如枯槁,身在异乡。
沈复与芸娘的故事,是纯粹的,干净的,会在雨后透着亮光的珍宝。三白和芸娘,是世间少有的风月客,不为名利,不为金钱,追求的是彼此眼里自己的模样。他们二人如金庸笔下浪迹天涯的侠客,虽然守着自己的三亩菜园,却像是浪迹天涯一般不为世俗所困,随心所欲的过着自己的田园生活。不似杜甫般的悲天悯人,他们之间,只有对方,只有自己这一方天地。
虽然最后,芸娘撒手人寰,沈三白从此风露满肩,但是他们相携一起走过的时光,却是明清时期,最为清淡优雅的一抹淡色的光。让那动荡不安的明清时期,霎时间充满了令人回味无穷的韵味,像是冬日清晨里刚温出来的清酒,虽不浓烈,却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