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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养些牲畜,鸡鸭猪牛。猪作为一个经济来源之一,在家里的地位“不低”,也就有了挑猪草这一行径。往往家里孩子大了,长了力气,不论男女,都会分担着做。曾云田自然是做过不少这些活。
曾湾一里外有个邻村——池村,两个村子离的近,田地交错,共着河塘,挑猪草自然免不了一些交道。
在曾湾,与曾云田同龄的有好些人,从小玩到大,如今也都长成了年轻气盛的小伙。其中与曾云田关系莫逆的有三人:曾四东,曾九新,曾少华。四人年纪相仿,经常约在一起,挑猪草也时常结着队去。
池村有一群十六七芳龄的姑娘,也经常帮着自家做些琐事。其中有几个姑娘与他们四人交道最多。分别是:池玉,池敏,池梅。
年轻人精气旺,情窦初开的年纪,少不了互相吸引。因为曾云田长相出众,嘴巴也利索,自然是众女口中经常讨论的对象,其中池玉更是十分欣赏曾云田。
经常只要听说曾云田去挑猪草,便一定也会约着姑娘们前去,而且经常多扯些猪草往曾云田篮子里塞,这让四东几人在一旁羡慕不已。到了后来,曾云田推诿不了,又不愿承受这恩惠,只能自己尽量用更快的速度扯完装满,然后逃也似地挑回家去。
不过曾云田心里早已有一个影子,对池村的姑娘也只是平常的君子之交。倒是少华对池玉十分上心,时常叫着曾云田、四东等去挑猪草,少华家里也乐得这小子比以前勤快。
这一日,少华又叫上四东和久新过来,约曾云田去挑猪草,他推脱了。因为这些日子,他与刘未家里的情况,让他心里忍着难受,加上今日外面刮了风,也就懒得去了。
少华等人自然知道曾云田与刘未的事,再加上对池玉的心思十分热切,赶着要去,也就没有强求。和四东九新,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小伙,扛着扁担草篮就嚷着走了。
到了中午,外面忙活的人都回来了,家家烟囱冒着烟。少华走路喜欢吹着口哨,弄出些声响,这会正从曾云田屋前过,他一听,知道是少华,就出来打个招呼。
“你们今天怎么样,挑了多少?”曾云田带着揶揄地笑问道。
“唉,你别提了!今天我们出村没多远就瞧见她们在那等着了,这么大风,还想着她们几个姑娘也真是勤快人。结果等我们说你今天不来了,她们就散了。”少华边说还边带着嫉妒和幽怨的神情看着曾云田。
曾云田听了只能尴尬一笑,打诨了两句。毕竟也是小伙,心里免不了嘚瑟一番。多年后,曾云田还经常拿这事在刘未面前显摆。
不得不说的是,除了池玉,那个叫池敏的姑娘对九新有些意思。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两人没能在一起,也是一桩憾事。想必无论在哪个年代,光有爱情也难抵得过柴米油盐吧。
那个时候,如果村里有人生了儿子,尤其是长子,往往会请来一场电影在村里放映,讨个喜庆。农村的娱乐活动并不多,那时若是听说某某村哪天放电影,方圆的村子基本都会得到消息闻讯而去,而往往去凑热闹的铁定是年轻人居多。
拉起一块白布,在后方架起放映机,旁边置两个喇叭箱子,一场电影就可以开始了。那个年代,这样四处赶场的“电影人”不在少数。
在曾湾与刘村附近,一个叫叶村的村子,近日听说有人家添子要放电影。附近的年轻人都嚷着,躁动着。
之所以躁动,一是可以认识别村的姑娘,二是可以惹出些“事”来。那时放电影不同如今,有严谨的进出口,还有保安人员进行秩序维护。而在当时,择一块宽敞的道场,四面开阔,就算是“电影院”了。
于是,本村人可以提前备好凳椅去占个好位置,外村来的就只能在外围站着凑热闹。这场面定是熙熙攘攘,免不了摩肩接踵,磕磕碰碰。而年轻人精力旺,忍不了他人无意的磕碰,于是时常会发生集体斗殴的事来,严重的甚至是约架械斗。
一般这些事都会是两个村子年轻人之间的矛盾,为了己村的荣耀,不能丢了面。所以经常以放电影的契机来进行“革命性”交流,把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作为村里已经长成的中坚力量,必然是少不了曾云田他们四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爱掐架,比如曾云田。稍微年长几岁的青年也知晓曾云田是个读过高中的“文化人”,并没有强迫他,只是说起码要站住场子,不能失了气势。
刘未这些日子在家里也是显得有些恍惚,情绪不涨。这几日村里其他姐妹都在说着叶村的电影,便过来约她。她也觉得近日无聊,权当是去放松一番,就应了下来。
这时已临近了黄昏,夕阳躲住了半个头。叶村今天显得与往常不一样,因为村东边叶裁缝家里添了个胖小子,这两日正忙活着大喜事。
叶裁缝家屋旁便是一片宽阔的道场,四周杵着两垛草堆。此时在道场中央处,正来来回回忙活着一些人。
有人背着木架子,有人扛着桌子,都是一些“电影人”在忙着准备放映。道场的其他地方,已零零散散的站着好些人,他们有人手里提着木椅,有人肩上坐着孩子。这都是本村或者附近村子里的人家,早已吃过饭过来候场的。
夕阳走得快,不一会就没了头,到了傍晚。这时道场已是堆满了人。中间的好位置已被本村人占了去,四周晃荡的基本都是外村的。电影尚未开始,大伙都在等待中聊着家常,油盐酱醋,生儿嫁女。
刘未和一些姐妹,还有本村的小伙子正站在道场的一个角落里侯着,淹在人群里,
曾云田,四东,九新,少华还有村里其他年长一些的青年此时也赶到了,涌进了道场。
曾云田虽一直反感一些无端的打架斗殴,争强好胜。相安无事最好,若是有冲突,自己也只能顶上,不能弱了本村的气势。
这时人太多了,结队的人很容易被冲散。于是挤着推搡着,曾云田就和少华他们分开了。晚上,黑灯瞎火,很难在人群里找到他们,除了放映机那里亮着一个小灯泡,其他地方都难认的清。加上人多吵闹,想必喊一句也分不清来自哪里。不过也有人提着自制的蜡灯,在人群里晃来晃去,倒也可以模糊看的见路。
曾云田随着人群慢慢晃着,不一会来到一个草堆处。有时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够莫名其妙的,因为他在左边看到了一个姑娘,是刘未。
看刘未一个人在哪儿,没有与人攀谈,想必也是被冲散了。于是曾云田带着一丝激动推开人群,向刘未走了过去。
刘未刚刚被人群冲了出来,和姐妹们分开。无奈只能找一个视线好的地方侯着。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嗨,你也来了。”
起初刘未分不清声音来自哪里,扭着头四周找,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她借着弱光看到一个人,是曾云田。
“走,到那边说。”曾云田边大声喊着边抬手指着一个方向。
叶村的树很多,在离道场不远处一个偏僻的林子里,此时站着两个人。
这时,天上的星多了起来,一轮弯月映在那里。四周时不时传来虫鸣,还有附近人家牛圈里的牛叫。不远处的道场传来不断地闹声,只是在这里,好像世界变得很安静。
“你最近怎么样?”曾云田轻声问。
“还好,你呢?”刘未可能觉得这样和曾云田躲在一个地方独处,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从开始的尴尬慢慢放松,说了很多,都是各自这段时间的经历。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只是聊些再平常不过的琐事。
曾云田的口才很好,侃侃而谈。刘未更多的只是听着,说到有趣的地方就回应几句。
时间,在这个时候总是显得不够用。曾云田听到了少华呼喊他的名字,大概电影已经结束了。此时四周黑漆漆,天上的星挤得很满,数不清。
两人已没有频繁的交谈,更多的是看着星空,偶尔聊上两句,互相看一眼,眼睛里都是句子。
“咱们回去吧,电影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和四东他们要回去了。”曾云田说。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们人多,去坟场都不带犹豫。”曾云田脸上带着笑,刘未也笑了。
两人慢慢走出来汇进了人群,这时人们开始散开,也没人注意到他们是一起走来的。主人家的灯这时打的很亮,也很容易找到伙伴。
一群姑娘看到刘未便围了过来,问这问那。曾云田也找到了少华他们,又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刘未被姑娘们围着,没有回头。于是和少华一群走上了回曾湾的小路。
刘未在和姐妹解释一番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曾云田和几个哥们拥着肩头已经走上去曾湾的路,嘴里说着什么,没有回头。
“你去哪儿了,怎么半天没看到你人?刚才我们这边差点和张家那边的打起来了,兵哥他们说下次一定要和张家那群伙计干一架。”九新凑过来问到,他刚才没有直接参与冲突,被派来负责找曾湾的人。
“你跑的很快啊。”这时兵哥闻声过来说,好像有点生气。
这个是曾兵,是村里年轻小伙中年岁最大的,小学毕业后就闲了下来,时常四处晃荡,俨然成了村里年轻小伙的带头大哥,大家也都叫他一声兵哥。
“我刚才碰到刘未了,就和她去别的地方说话去了。”曾云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差些误了兄弟们的“大事”。
“哦~”少华他们一群人故意拉长了声音,表示懂了。
“哈哈,没事。你们这些文化人上去也不中。”兵哥笑了一声,他没读什么书,其实对曾云田这样的“文化人”有些羡慕,也很喜欢这个长相俊俏,口才不错的老弟。刚刚也没真的打起来,只是故作生气的调侃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