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倩倩倩倩啊倩 比赛编号:2179
仿佛若有光。即便不真切,我也为这通往乌托邦的旅程而一往情深。在往后无端的日子里,我倒常常想起那些与她消磨的日子,虽然怨极时不我待,仍痴迷着那为数不多的日子。
山桃报春,春山如笑,蛰虫昭苏。那时的自己心里应当是阒寂而常叹人事音书暌隔,时常觉得自己是魏晋隐士,自己所做所为都不带人间色彩,想闭门想孤独想冥想想醉酣想沉睡,无所事事且随心所欲。或许这是长期的阅读对我性格进行的塑造,但是在春色撩人的时刻,我竟心里腾起一种情欲,想找人诉衷情,这种强烈而有力的意志在我此前的人生都不曾出现过,只是当时浓烈的直觉让三月有层暧昧不清的况味。
高考前夕,老师换了一次座位,她坐在我身旁,她轻轻地将碎发别在耳后,笑着说以后大家要相互扶持啊。我心里不禁一荡,随即低头用漫不经心的神情搪塞那种心动。站在同样是女性的视角里,我常常若有若无地瞟过她地脸,额头光洁,风姿端庄,有时看的入迷了,竟觉得她的至纯至善让我强壮的意志凌烈盛放。刚开始不过是一起结伴交作业、吃饭、上厕所、背书、回家,可是这些平凡的社会活动因她而熠熠生辉。她总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在我心里,不言语的人总是具备一种美感,那种倾诉欲望在无时无刻中不断被引诱放大。每天下午在栏杆旁吃着泡面,喝着燕麦牛奶,姿势懒懒散散,看着人来人往,然后相视一笑。晚上结伴回家,我轻轻拦揽住她的脖颈,对着她的耳畔肆无忌惮地唱着歌,喜悦悉堆眉稍,便对生活生出一种餍足之感。
那个时候的我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事,正因为这种浅淡的实现的可能性,使得我沉默,甜蜜着忍耐着新鲜的痛苦。我的生命很简静平凡,我以为我的高中生涯很快就过去了,在一次晚自习被彻底改变。近夏的夜空常是繁星闪烁,每次我经过老师办公室都会忍不住抬头,为那一份旷远迷醉的美丽而一往情深,这些黯然销魂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消受。直到那天我看见有人同我一起耽于这份光洁。那个男生总是晃晃悠悠地走出教室,习惯性地将手撑在栏杆上,抬头之际眼神光亮,有种成熟的思考力,让他和其他同龄男生很不一样。我不知道那个晚上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被这种眸如星辰的景象给震慑住了,那景象久久不能从心里消散。我潜意识地记住了这个男生的眼睛,每次上楼梯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想要遇见那双晶晶的眼睛,掠过他将手叉在衣袋里漫不经心地上楼梯,实在是美好得令人难以承受啊。莫名想到曾经看到的诗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芳心暗许。可是我清楚地明白我与他终将渐行渐远,初始遇见便就知道答案。我明白,我在爱,毫无指望地默默无语地爱。
上课时我小心翼翼地给她递过一张纸条,写着一首让当时的我如痴如醉的诗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我问她为什么明知道有些不可能的事总是在挑逗自己去冒险,为什么有些不值得的事总能轻易打败人的理性,她笑嘻嘻地示意我下课再说。课后我犹犹豫豫地给她讲了我那不便见光的心事,她也在顷刻间明白了我写给她的诗的含义。她说那实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人总是要经历这些遗憾的。某次我和她无意中撞见我的心上人,我双颊酡红,在她耳边轻轻说就是那个人。她顺着我的指示看着那个男生,又用那种暧昧的眼光看着我,发出细细的笑声。她时常搜刮出关于我心上人的一切小道消息,我对之毫无抵抗力,只能无奈一笑。
我们沿着芥末黄渐返青的山坡旁的百步梯前行。这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的楼梯仿佛是一条绵延的皮尺在丈量着山坡的雄奇伟岸,春光正好。我慢腾腾地向她说着几件一直困扰我的事。我说啊有些人总是为了自己的喜好而闯入自己的生活,并为所欲为,严重干扰自己的正常秩序;我说啊毕业后这些使自己心境完整的东西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我好难过;我说啊有没有避难所让自己免去精神上的行役。在很多年后看《人面桃花》才明白世人都在寻找让灵魂栖息的花家舍,它是感性的产物,人可以为了自己的自由意志而肆意妄为。当然,当时的自己困惑颇多,混沌中未曾理清过思绪。她当时的原话被岁月稀释掉了,只是当时她认真倾听的神情让我找到了稳妥而细腻的精神构建系统。接着我说她的陪伴我在往后的人生里一定会时常想起的,我会记得这个春日里有人是如何珍重你的心事的。不知怎的我想起欧阳修那首凄清的诗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我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我暗自纳罕着。殊不知这一首突然浮游在头脑里的诗竟一语成谶。那是一种预兆,是不知所以地向未来迈出地一步。果真,毕业后空间的隔离让许多情意变质,我也只能是挑一个极为平常的夜里抱着一本诗集,在大学的校园里面走走停停,有时走的很远。幻想着她淹然而至,香风细细向我走来,我们有着细碎而愉悦的交谈。我再次重新走过,迎接她向我走来的幻觉,一遍又一遍。
回到教室后,看见辛波斯卡的一首诗“只要阿姆斯特丹国家美术馆里面/那位静默而专注的女子/日复一日把牛奶从瓶子/倒进碗里/这个世界就不该有/世界末日”,她所说的这种娴静的母性消弭了世间的所有纷扰,让人心生安定。我所有的苦楚与疑惑在她宽容温情的笑里不断淡化,她是一个有着泥土般真诚宽厚的真正的女性,这是多年后我望着月色突然明白的。我感激。
毕业后,屋里笑骂声不绝入耳,我呆坐在楼梯上,看着游轮逶迤地驶过江面,灯光闪烁。她跑出来看着我凄凄惶惶的样子,轻轻地抹掉我的眼泪。我颤声给她说我的生命力难得出现一次完整的幸福,终于它随着毕业全线坍塌。我又要回到隔绝的心理障碍里了,好不容易有这些相遇的,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今年的三四月份该有多好,我真的再也不想往前走了。人生竟这样,无谓的匆忙。她用轻缓地语调的语调柔声安慰着我,那里面有种最古老的原始母性,我开始跟着她的逻辑思维,自我意识逐渐缩小,她说的都是好的。她的在场是如此重要,省略了我要的表达和过程,直直地让我心安。很多年都过去了,我无意中看见毕业后有人拍了一张照片,那时候在我们走后,有双我相熟爱慕的眼睛曾出现过在毕业后我们聚餐的地方。只是时隔多年,我早已对那些朦朦胧胧的东西无动于衷,早已不再挂怀,那个夜晚共醉同一片星辰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唯有想念始终陪伴在我左右的女生,她很珍贵。
她是最高的雌性,对世间的是是非非都在那个春日里敞开着,所以她的倾听让我备受慰藉。不论周遭如何,她只是笑,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宽容而不失礼节的笑,真的是美啊。今年三月,丽人脱袄,年轻的女生用肢体与装扮演绎着春意绵绵。这些暖色的春景与那年简直是孪生,我不胜感慨。我凝视着她们,不自觉地出神。我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桌旁,给她写了一封信:“不过是有几句不打紧的话想说给你听/只要你静静的坐着我身旁/不说话/神情认真/我觉得这种被倾听足以消弭我所历经的苦痛/好想这个夜能够刮来一场风雨/声势浩大/让这种心意绵长/一种甜蜜的感伤/只要你能来/我就冒着这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庞大夜色去接你/可是/这个早春夜色好大好大/而且/冷/我抬头望着月/圆且大/就权当我什么都没想过/只是途径这扇窗/什么都没想过/真真确确”。可以修成这一书,却不恼心等待回音,只要她收到就好,并祝愿她好。我别无他求。
那些春日离自己委实太远,当时的留恋早已经被冲的稀疏零落,失去了声响,或许,开到蘼荼花事了,所有经历都不在与自己挂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