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十四）
写于 2007-01-20 11:40:10
又一个春天来了。
夏玉已回到她熟悉的课堂两三个月了。回归原位的生活，并未使她从阴影中走出。她害怕接电话，害怕有人找，害怕别人聚在一起小声谈论，她甚至敏感地以为大家的话题都可能与她有关。除了上课，她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任何人。
春日的阳光是最温暖的。它能让忙碌了一冬、很少出门的人们，选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去踏青郊游，感受万物的勃发、竟放。 阳光也泻进了夏玉的公寓楼，她懒懒地梳洗过后，坐在窗下发呆。今天是双休日，很多人都出去了。一星期前，王诗远和几个学生邀她去郊游，她推说想休息。此刻，她坐在这儿，才觉得校园好安静，操场上、路上都很少有人走动，大家或许都出去享受春光了。
春天了！这还是夏玉以前眼中的春天吗？ 几个月来，她几乎忘了身边人事的变化。系主任升任副校长了，张老师当了系主任，工作比以前忙了，来看她的时间少了。学生们离她也远了，大家都说，夏老师变了，变得不像以前了。她常常一个人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看书，不做事，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她以为从走出医院的那天起，她就把刘昭这个人彻底从记忆中抹去了，可几个月来，这个人无时无刻不闯进她的生活。起初，刘昭是打电话来，夏玉一看到他的号，就关机。为了免去麻烦，她把刘昭的号设为拒接电话，之后他一打来，手机就自动拒接了。可这个人还是会想办法找来，夏玉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迷茫中，她所恨、所不愿见的这个人，偏偏常常出现在她梦里，时而化为飘逸儒雅的白马王子，时而化为丑陋凶残的磨兽怪物。夏玉无法去找人解释她梦境所代表的意义，只希望自己能快点从阴影中走出，这也是大家所希望的。 有阳光照耀的日子是适合到外面走走的。夏玉决定到校园里晒晒太阳，也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她拉开门正欲出去，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愁眉不展、阴郁悲苦的脸——是刘昭！夏玉惊恐地赶快关门，可来不及了，门被他强行推开，他冲了进来。
“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夏玉声嘶力竭地喊。 刘昭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玉，不管你愿不愿见我，我都要来，我已来找过你几次了，你就让我进来吧，有些话要跟你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走吧——”夏玉气愤地说道。 “玉，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吗？我知道你恨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刘昭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说了，我不想听，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玉，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你一定要听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绝情绝义的人。我知道很对不起你，我在心里也多少次在骂自己呀，我的罪责天理难容，可我是真得爱你的……”
“够了，你用伤害我的方式来爱我吗？你用欺骗我的方式来爱我吗？你懂什么是爱吗？！”夏玉悲愤异常，一句句质问着刘昭，苦涩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玉，你可能以为我不懂得爱，但我是真心爱你，听到你的事我好心痛，我不祈求你原谅，只想让你听我把话讲完。我是有女朋友，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爱她，但她不愿放手，甚至用自残的方式，毕竟我们有过一段，我不能不照顾她……”
“是吗，这么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自刘昭闯进来后，夏玉没正眼看过他，这会儿才透过泪眼，看到面前的刘昭已失去了往昔的风采，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两颊深陷，精神不振，他竟落魄成这样！夏玉的心抽动了一下，一种复杂得难以言说的情感涌上心头。
在刘昭的述说中，夏玉大概弄明白了刘昭的情感经历。还是在他上大一时，他妹妹的同班同学、也是妹妹的好朋友肖君，经常上他家玩，一来二去的，两人有了意思。一开始，他们的确像很多初恋的人一样，甜甜蜜蜜，恨不得成天腻在一块，可日子久了，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多，感情也越来越淡了。几年前，刘昭向肖君提出分手，可肖君不答应，自见到夏玉后，刘昭更坚定地向肖君提出分手，但她开始以死要挟，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残，刘昭害怕了，就在中秋那天，肖君再次与刘昭吵翻，一怒之下她割了腕，要不是刘昭送得及时，她可能连命都没了……
现在，刘昭连分手这个字眼都不敢跟肖君提，他们的感情早已结束了，可还要这样强拖着，他很痛苦。他爱的人是夏玉，却不能为夏玉承诺什么，还要给她带来伤痛，他觉得自己不配做男人。
夏玉真不知该说什么，对于刘昭，她先前的怨恨在这一番讲述后，已减轻许多，代之而来的却是同情。是的，她同情眼前的这个男人，爱已让他浑身伤痕累累，他还爱得动吗？就是一份真爱放在他的面前，他还敢爱吗？夏玉从文学作品中知道，大凡爱过了，伤过了的人，都不敢再爱，即使面前摆着一份真爱，他也会选择逃避。夏玉也不知自己是否还爱着刘昭，过去美好的、伤痛的记忆都常浮现在她脑海，她为这个人心动过，也为这个人哭过、痛过，今后她还会这样吗？
夏玉的心再一次因为刘昭的到来，被搅得如乱麻一样，她让刘昭走，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种莫名的怅惘袭上心头。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