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1期“寒”专题活动。
1
年末岁首,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打扫卫生,准备年货……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集市上,人潮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人们熙熙攘攘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挑选着心仪的年货。孩子们在人群中兴奋地跑来跑去,手中紧握着大人给的零用钱,眼睛不停地在各种玩具和零食上打转。
“小瑛,快来!”被唤作小瑛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粉粉嫩嫩的,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望向叫她的毛小子。毛小子看上去约摸十一二岁,手里拿着彩色玻璃纸包装的几根棒棒糖,站在几米开外直冲她晃,她咂咂嘴向毛小子走去。
小瑛妈妈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摊上的几个瓷碗和瓷盘上,她端详着上面青花白底的花样,与摊贩讨价还价中,全然不知小瑛已松开了牵着她的衣襟。
小瑛来到毛小子面前,叫了声“小春哥哥”,从他手里接过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咯咯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甜吧!”小春讨好道。
“嗯。”小瑛笑着回应。
“跟我来,那边还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呢!”说着,小春带着小瑛从人群缝隙中出溜钻过,小瑛跟着他兴奋地东看看西瞧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欢喜。两个孩子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看看漂亮的年画,一会儿瞅瞅香甜的糖果。可就在小春被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吸引,多看了几眼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小瑛没跟上自己。
另一边,买了四个碗两个盘子的小瑛妈妈付完账,这才发现小瑛不在身边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购物袋,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恐惧。她难以相信,自己不过是短短几十秒的疏忽,原本紧紧跟在身边的孩子,就不见了!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连购物袋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袋里刚刚买的碗盘“啪”地碎落一地。
“小瑛!小瑛!”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可她的声音在嘈杂的集市里显得那么微弱。她脚步踉跄,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每一个可能是小瑛的身影。她一会儿抓住路人的衣袖,带着哭腔急切地询问:“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这么高,穿红色的棉袄……” 一会儿又疯狂地来往于各摊位间,每看见一个相似的身影,都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换来的却总是一次次的失望。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就在她崩溃得几欲嚎啕大哭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手指着一个方向对她说,看见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和一个叫小春的小男孩在一起,他们拿着棒棒糖朝那边去了。
“小春?”小瑛妈妈的身子猛地一震,她脑海里立即想到了邻居家的儿子小春,两个孩子常在一起玩,他们准是在集市上遇在一起。想到这儿,她转悲为喜,原本绝望的双眼,明亮起来,刚才还软绵绵的双腿,此刻竟有了力量。她满心希望地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跑去,寒风呼呼刮着,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来来回回穿梭,伸长脖子仔细搜寻着,却依然没有看见孩子的身影。
“小春!”她喘着气停住脚步咬牙骂道,“你个坏小子,你把我家小瑛带哪去了?若让我看见你,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她喘息未定,又凝眉怨起自己来:小瑛不见了,自己只顾忙着寻找,却忘了小春可能是跟他爸爸江福海在一起。她这才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赶紧拨通江福海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接着是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怎么回事?”她又不停地连续拨打了几次,却都是这样。顾不上多想,她立即往家走。江福海是她家邻居,她想着电话打不通,或许这会儿,小瑛已经跟着他们父子俩回家了。
上楼后,小瑛妈妈立即去敲江福海家的门,她边敲边喊着“小瑛,小瑛!”,可半天没有人开门。她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声音急切了几分:“江福海,开门呀,我是李雪!” 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门紧紧地闭着,仿佛隔绝了一切声音。
李雪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的不安逐渐转化为怀疑。“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家不可能没人啊,小瑛和小春一起玩的,怎么会突然都不见人影了?门还敲不开?” 她在门口来回踱步,眼神中透出焦虑。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雪的怀疑越来越深,心中竟慢慢生出了怨恨。“难道江福海把小瑛藏起来了?他们家到底在搞什么鬼?平时关系那么好,怎么能这样对我和小瑛?” 她越想越气,用力地拍打着门,声音带着哭腔:“江福海,你给我开门!把小瑛还给我!”泪水在李雪的眼眶中转动,她又担心又愤怒,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而那扇紧闭的门,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焦虑之中。
2
几个小时后,李雪被一个来电惊起,“你好,你是小瑛妈妈吗?”她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起身,急切地回道:“我是。”
“请你来辖区派出所一趟,你的孩子万小瑛在我们这儿。”不等李雪细问,那边说道:“详细情况等来了以后再讲。”
挂了电话,李雪急匆匆地赶往派出所,一路上她脑海里不断地想象着孩子委屈的模样,脚步越来越快,心脏也跳动得愈发剧烈。
终于,她在派出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小瑛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张椅子上,微微颤抖着,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恐。李雪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几乎是喊着冲了过去,蹲下身一下子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她抱得那样用力,小瑛忍不住 “哎哟” 了一声。
“宝贝,你吓死妈妈了!” 李雪哽咽着,声音颤抖,带着未散去的后怕与突然而至的喜悦。她的双手贪婪地抚摸着小瑛的头发、后背,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孩子真的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自己身边。“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孩子的肩头。
小瑛紧紧抱住李雪的脖子,小脸埋进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妈妈,我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雪心疼得几乎要碎了,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哽咽道:“不怕不怕,都过去了,妈妈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李雪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向警察,声音颤抖着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找回了我的孩子!” 警察微微点头,说道:“不用谢。你真正要感谢的,是你那位邻居。”
“江福海?是他?……”李雪疑惑地瞪大了双眼。
“对,他救了你的孩子,他现在还在医院里。事情是这样的……”
在警察的叙述中,李雪了解了事情原委。
在集市上,小春见小瑛没跟上自己后,又返身回去寻找,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小瑛正被一个陌生的叔叔抱着。小春紧随上前,央求叔叔放下小瑛。然而,那个叔叔非但没有理会小春的请求,反而加快了脚步,大步往集市外走。
小瑛看到小春,刚要张嘴喊他,就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小瑛拼命挣扎着。小春见状,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人抢小孩啦!”
此时,正在附近采购年货的江福海听到了小春的呼喊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行色匆匆地上了一辆车,他的儿子小春则追赶在车后,急声喊着:“小瑛!小瑛!”
江福海来不及多想,他扔下手中采办的瓜子糖等年货,迅速跑到自己车跟前发动汽车追了上去。
江福海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在车后的小春双手紧紧抓住座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爸爸,快,救小瑛!”
那辆载着小瑛的车,见有人追了上来,开始疯狂逃窜,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试图摆脱江福海的追赶。江福海凭借娴熟的车技,死死地咬住对方,在环城路上的一个弯道口,江福海想超车截停那辆车,不料双方在纠缠中撞到了一起。等交警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辆车翻进沟里,另一辆车横在路边,车头已经报废……
在民警的讲述中,李雪的心一直紧紧揪成一团。
派出所里,白炽灯散发出柔和宁静的光,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恐惧。李雪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从在集市上找不到小瑛那一刻起,她心中的恐惧就如影随形,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安感牢牢地攫住了她。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孩子?”
“目前情况还在调查中,等有了结果,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李雪抱着小瑛走出派出所时,夜已深了,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小瑛在她怀里已经睡着了。看着孩子熟睡的模样,李雪想到江福海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受了伤,此刻还躺在医院里,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满是感激与愧疚。
3
翌日上午,李雪带着小瑛来到医院看望江福海。江福海头上缠着一圈纱布,看见李雪,他忙从病床上欠起身。
“躺下,医生让你好好静养!”江福海的妻子林悦朝李雪瞥了一下,没好气地对江福海说道。
“别夸大其词了!”江福海瞪了眼林悦,冲李雪笑着说:“别听她的。没事,就是点皮外伤。”
“皮外伤!你不要命我可管不了,但你不能把我儿子也带了去……”林悦挂着一脸不高兴,说话时有意提高了嗓门。
坐在一旁脸上受了点小擦伤的小春,闷头把玩着手中的魔方,他对大人的话没兴趣,看见小瑛,他立马来了兴致,拉过小瑛一起摆弄起魔方。
李雪看到江福海父子俩都受了伤,内疚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谢意,她放下特意买的保养品,真诚地向江福海一家人深深鞠了一躬。
江福海摆摆手,“你这就见外了,都邻里邻居的,两家又住对门,你说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管吗?……”
“这次多亏了你们!眼看都快过年了,却把你们弄成这样,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李雪说着,眼圈微微发红。
“我这躺两天就没事了,你真不用放在心上!”江福海摸了摸包着纱布的头,语气轻松地笑着说。然后,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表情凝重地望着李雪,凑近她压低声音问道,“你家里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你家老万他……”
江福海的话令本就惶惶不安的李雪骤然僵直在那儿。从昨天孩子丢失那一刻起,她就给丈夫万庆林打了无数个电话,却都是关机。就在前几天,他们夫妻俩还通过电话,老万说他处理完公司事情,就回家过年。现在可倒好,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父亲的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人影都不见。
李雪担心老万,她噙着泪嗫嚅道:“老万他……他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李雪,你先别慌,我们再想想办法。” 江福海安慰道。
李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想立即去丈夫公司看看,自从生了小瑛后,她一直在家做全职主妇,对于公司的事情,她很少过问。
下午,李雪安顿好小瑛,只身驱车去了两百多公里外的丈夫公司,到那儿后才发现公司大门紧闭,厂区空无一人。她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眼前只觉天旋地转的:难道丈夫出了什么事?她极力保持镇定,连续拨打了多个电话,四处打听丈夫的消息,可公司的合作伙伴和员工都不知道万庆林的去向。
就在李雪几乎绝望的时候,警方找到了她。一位警官神情严肃地告诉她:“我们调查发现,您丈夫借了高利贷,由于偿还不上债务,便玩起了失踪。”
李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愤怒、失望又无奈。在警方的带领下,她见到了胡子拉碴的丈夫。万庆林看到李雪,眼神里满是愧疚,“公司资金链断裂,我没办法,才借了高利贷,本想着能周转过来,没想到……” 他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李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她质问丈夫:“孩子被绑架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和孩子都经历了什么?” 万庆林羞愧得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
警方调查发现,小瑛被绑架和万庆林的债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来,贷款公司为了逼万庆林在过年前还上账,几次上门追讨,他们不惜采用泼油漆、封门、堵锁眼等暴力方式讨债,搞得公司无法正常经营,只得提前给员工放了假。万庆林不敢回家,悄悄躲到外地,藏匿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招待所里,有意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想以此避过这个峰头。谁知贷款公司找不着他,就策划了这场绑架,原本只是想着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事情差点失控。
李雪看着丈夫被警方带走,她顿时感到身心俱疲,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眼下孩子虽然平安了,可这个家却已无雨飘摇,面对丈夫留下的巨额债务和破碎的公司,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4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小区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来了,大红的福字也贴了出来,大门口彩色的气球和夺目的花灯随风轻轻摇曳着,自很多家都飘出了煎炸烹煮的香味,连对门的江福海家也传出了欢声笑语。
而这个年,对于李雪来说,成了煎熬。
江福海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几天前,林悦私下里来家找过李雪,她掏出江福海住院期间的结算单抛给李雪,冷冷地说:“我们家老江是为救你家孩子受的伤,你看这钱咋算?”
“当然,这钱应该由我出。”李雪赶忙用手机把钱转给林悦,虽然只是区区几千元,却是李雪仅有的。李雪的银行卡上已经没钱了,万庆林之前给她的两张信用卡都被冻结了,她常用的一张储蓄卡上本来还有几万块钱,可自从老万被警方带走后,那张卡也被冻结了。
此时,李雪搂着小瑛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屋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新年的喜庆气氛。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李雪下意识地将小瑛搂得更紧了些。小瑛安静地缩在妈妈怀里,她小小的身躯时不时地还因为之前被绑架的恐惧而轻轻颤抖着,那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李雪抬手,轻轻抚摸着小瑛的头发,试图给女儿一些安慰,可她自己的内心却如同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一般。望着窗外那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她满心都是绝望。马上就要过年了,可自己身无分文,这个年该如何过,这个家又将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瑛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仰起小脸,看着妈妈,眼中满是对父亲的想念。
李雪听到女儿的话,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说:“小瑛乖,爸爸他有点事情要处理,等忙完就回来了。”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女儿,丈夫因为欠下高利贷,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小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往妈妈怀里钻了钻。李雪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的自责感愈发强烈。她想,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丈夫的异常,要是自己能多关心一下公司的情况,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房间里越来越冷,李雪抱紧了女儿,她起身想去拿条毯子,可当她走到衣柜前,手刚触碰到柜门,却突然停住了。她想起以前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总是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丈夫会有说有笑地带着她和女儿去买新衣服,一家人围坐在温暖明亮的屋子里,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而如今,一切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李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必须要坚强起来,为了女儿,也要熬过这个艰难的新年。她翻出一条旧毯子,轻轻盖在自己和女儿身上,等待着这个寒冷又漫长的夜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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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紧紧地抱着小瑛,两个人在旧毯子的包裹下相互依偎着。小瑛已经在妈妈的怀抱中沉沉睡去,李雪却毫无睡意,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李雪的身体瞬间一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又略显狼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庆林?” 李雪下意识地轻唤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万庆林按亮灯,看着屋内的妻子和女儿,眼眶瞬间红了,他嗫嚅着:“雪,我回来了。”
李雪猛地站起身,她放下小瑛,几步冲到丈夫面前,抬起手,想要打他,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她忍住哭声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万庆林低下头,满脸愧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警方说,过年了,让我回来陪陪你们,年后我再……”
李雪闻听又是惊喜又是忧愁,喜的是丈夫能陪着她和女儿在家过年了,忧的是家里的债务、公司的困境,接下来都还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农历新年,本应是阖家欢乐的时刻,但家里突然遭遇的这些变故,如沉重的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她看着沉默的丈夫和身旁熟睡的孩子,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李雪和万庆林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两人走出家门,只见江福海家的门大敞着,江福海站在门口,对面是几个神色不善的陌生人。
“你们别欺人太甚!” 江福海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无奈,“我救人的时候出了车祸,自己住院的钱还是自己掏的。”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恶狠狠地说:“少废话,你撞伤的可是我们公司的司机,他的住院费你必须得出,不然有你好看的!”
“凭什么让我们出?”林悦从屋里闪身出来,正好瞟见了站在门口的李雪两口子,她尖着嗓子厉声道,“这个钱要出也不该是我们!”
“凭什么?你家男人撞了我们的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呢……”那人咬着后槽牙,面露凶光,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江福海两口子叫嚣道,“我那兄弟要是有个好歹,我让你们全家有好果子吃!”
“你们这也太猖狂了!”李雪忍不住大声制止。
江福海看到李雪和万庆林夫妻俩,像是看到了救星,“李雪,万哥,你们帮我评评理。”
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李雪心中十分难过——本来是自己家的事情,现在却把邻居家也牵连了进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
万庆林此时一脸为难,他手足无措地搓搓手,往后退了两步,扯住李雪袖子低声道:“我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又怎么帮得了别人?”
李雪脑子突然嗡的一声,面对躲在身后推卸责任的丈夫,她难堪得无地自容,只觉自己的脸唰地一下,火辣辣的,像是有无数根藤条猛烈抽打着。
那几个陌生人依然不依不饶,嘴里骂骂咧咧,扬言如果今天拿不到医药费,就把江福海家砸个稀巴烂。
江福海也不示弱,他横眉挡在门口,“你们敢这样,我立马报警!”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李雪的手机响了,是警方打来的。电话那头,警察告知她,原本以为的绑架案,经过警方深入调查取证,认定这只是一起交通肇事案。警察还在电话里为李雪详细解释了构成绑架罪的法条。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怎么就不是绑架呢?”江福海苦笑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这下可好了……”
那几个陌生人听到警方的调查结果,更加强硬地表示:“重伤的司机还躺在医院里,他的医药费如果不由肇事者出,我们就闹得你们过不成年!”
江福海满脸绝望,他双手抱住头,蹲下身子,痛苦地摇了摇,“我真的没钱了,车都撞报废了……”
“你个挨千刀的,看你给家里惹的祸……”林悦一时大放悲声,呼天抢地地号哭起来。
在这混乱的情形之下,万庆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江福海,问道:“福海,你的车保险买得怎么样?” 江福海一愣,“保险额倒是挺高的,但是……” 没等他说完,万庆林就催促道:“快联系保险公司,看看能不能理赔。”
经过一番紧急联系和沟通,保险公司确认符合理赔条件,同意支付司机的医药费。这个消息传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几个陌生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离去。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了,可作为邻居的两家人关系,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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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晚上,李雪和万庆林简单准备了一点年夜饭,一家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窗外绽放的烟花映在李雪满是疲惫的脸上,让她觉得,这日子就像隔着窗户感受不到温度的烟花,看似绚烂,实则冰冷。万庆林一直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节目,他心里清楚,这热闹是别人的,和自己家毫无关系。
而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的对门江福海家,林悦抽着鼻子哭肿了双眼,她抹着眼泪数落江福海,“叫你热心,看吧,最后吃亏的却成了我们……”
“欸,不要再说了,说了一整晚了,烦不烦,还让不让人过年……”江福海苦着脸道。他陷入了深思。自己救回了李雪家的孩子,却把自己家的生活搞成了一团糟。保险理赔的钱虽然支付了当下的医药费,可是以后呢?若是撞伤的司机一直昏迷不醒,或者不治而亡,那又该怎么办?……
在这看似喜庆的新年里,苦涩的滋味在两家人的心底无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