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前,总觉得世界就是家到学校的距离。而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改变的,是一张课桌上的同桌,课间在走廊嬉闹八卦,约好下课后一起回家的同伴。
不会更迭的时光,有一天就改变了。
进入大学生活,我以为的世界变了模样。作为在本市出生长大的孩子,在和室友漫谈的每一个夜晚,心里的一些东西正在一点点蔓延伸展。
室友除了期末以外很少回家。每次开学的时候,都能看到她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一种要在这儿住上一年半载的决心。
虽然学校在本市,但是所在的大学城坐落在很边缘的位置上。当时学校和市内的交通也并不那么便利,每个周五要坐校车大巴回到市内。沿途除了高速公路,就是刚开发的新楼盘,路上也鲜少有人。回一次家不亚于一次短途旅行。每到这个时候,图书馆占个位子都互相推脱墨迹到不行的我们连午饭都顾不上,赶在校车始发时间之前早早排成了长队,彼此讨论着周末要去哪儿唱K,下周的考试下周再说,以及其他种种。
又是一年开学,第一个迎我们进门的,也是她。她总是比我们提前一个多礼拜返校,说是为了提前习惯住宿生活。
每一年她的桌子上都会有一张新的全家福,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每一年无论相隔多远身在何地,都要回到老家拍一张合照。
而往年的全家福,会被收藏在同一本相册里。即便旧时的照片已经斑驳,温暖却没有一丝退却。
“这么早就来啦,家里还好么。”
“好。我给你们带了豆子,可硬咬着可带劲儿了 。你也别老是让你妈给你铺床,那么大个人了。”
“行了行了。走,食堂去。”
那天晚上,洗完澡从楼下的公众浴室上来。寝室的门锁上了,房间里灯暗着。
以往都是她第一个下楼洗澡,然后给我们留门。
“在么,开门啊。”
“洗澡这一会儿的功夫,不会出去了吧。”
“不能吧,晚上也不见她爱出去,不都早早洗了上床折腾么。”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的端着盆儿站在寝室门口,也不知道怎么办。转念突然想到什么,又敲了敲门。
“没事儿吧。”
停顿了几秒,门里传来了哭声。
“你丫的给开了门再哭好嘛,盆儿都快凉了。”
好一会儿,终于听到脚步声过来给我们开了门。
“别开灯。”
进门,上铺下方一坨一坨的纸巾揉成团,散的到处都是。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嚎啕大哭。
三个人,就这么在漆黑的房间里,谁也不开口。寝室门开着,走廊被廊灯照的很亮。
“我想家了。想我姥姥姥爷。”
“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我就是想家了。现在就想回家。”
之后又是一阵儿的嚎。
熄灯后那晚的夜谈话题是,某一部当红的偶像剧。
记得她说,坐火车睡上一晚第二天就能看到丘陵,下了火车转一趟公车,坐上拖拉机一路颠就知道家快到了。
初中的时候离开了老家,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一直到现在。父亲经常全国各地的跑生意,母亲也在老家,自己一直过着寄宿制的生活。觉得自己很轻,随风就又飘到另一个地方。在以为能够长久相聚的日子里,一转眼就又要离开了。
时间让你孤单,也赐你团圆。
大学毕业以后,她去了韩国留学。每到长假回程旅途的第一站,一定是那个需要坐一夜火车辗转才能到达的地方。
再然后她毕业了,听说又回到了本市。那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心有归期,回家也是旅程。
都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