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文章的开头往往奠定了文章的基调。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这段描写是有灵性的,把雨雪当作她的朋友,也是沧桑的,揭开了近百年主人公经历的回顾。
看完这部小说,能感受大自然的美丽、生老病死的无奈、萨满的神奇,还有人名给我的混淆。文章情节跌宕起伏,从主人公内敛平稳的叙述中,对往事的回忆和亲人的思念都是克制而平静的,这种情绪更能给人一种在岁月的长河中追忆似水年华的怅然。
个人的命运是社会的缩影,这位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的叙述更像是一部她们部落的史书记载。鄂温克族从贝加尔湖畔迁徙到额尔古纳河畔,不论左岸还是右岸,都是中国的内陆河而不是边界线,经过清朝的不平等条约,只能在左岸生活,右岸成了俄罗斯的国土。抗日战争时期与日本人周旋,解放后树木被大规模砍伐,最后离开不再拥有广袤树木的森林,开启定居生活,也标志着一个族群的消失。
这个民族本靠在原始森林打猎为生,与吃苔藓的驯鹿为伴,信奉神灵。男人打猎,女人放牧,孩子可以在雪地上肆意翻滚,从小学习打猎本领,生了病请萨满跳绳唱歌祛病辟邪,死了装在白布口袋里被扔在向阳的山坡上。主人公以平淡的口吻展现了鄂温克族与众不同的爱恨情仇和在艰难环境下求生存的顽强斗志。
最让我诧异的是萨满的跳绳,它能解救族人的病痛和灾难,但代价是总有替罪鹿或者是其他人来挡灾。真的吗?心存疑惑,文中鄂温克人是非常相信的——万物有灵。不论驯鹿、老鹰、花草树木,甚至被猎取的熊都是平等的生灵,有思想有灵魂。所以他们在大自然中生存总怀敬畏之心,捕获猎物能维持生存即可,取之于林用之于林,决不贪心,让森林维持在一个良好的生态循环中生生不息。
萨满是神的化身,平时是人。妮浩做了萨满后每救一个人就要死掉一个自己的孩子,让人揪心的疼痛,真希望她能自私一点,考虑一下自己的孩子而不去跳绳施法,也许作者要表达的是天命不可违。然而一个没有医疗救助支撑的族群,神灵是阻隔人与死亡的屏障,信仰是生存的希望,犹如现代社会医生的作用。所以妮浩除了是妈妈还兼具神灵的使命。
主人公婉转地劝她,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别人的孩子,也需要爱护。在接连死了两个孩子后又一次要救人时,且救的是偷驯鹿的小偷。做为姑姑实在不忍心:大叫着,“你要为别人的孩子想一想啊!”我想只有他明白那个“别人的孩子”的含义。妮浩的眼睛湿润了,她对我说自己的孩子还有救,我怎么能……
这里他说的自己的孩子正是那个小偷少年,在她眼里,众生平等,每个孩子都是神的孩子,他不能视死不救,然而她又在母亲与萨满两种角色中煎熬、交替转换。
相反的例子,在吃熊肉时不能违反很多禁忌:切熊肉的刀不管多锋利,都要说是钝刀。吃熊肉的时候,是不能乱扔熊骨的。即使是捕获了猎物也要心存敬畏与感激,不能无所顾忌。然而外族新成员“马粪包”却故意违背禁忌。导致熊骨卡进喉咙,采用了很多办法也无济于事。马粪包奄奄一息。妮浩明知女儿会死也不能见死不救,救下了让人讨厌马粪包,自己的女儿却被蜂蛰死了。当事后人们纷纷质疑值不值得救他的时候,他毅然把自己打残,不再取笑他人,仿佛重生,改过自新。
书中主人公的原型是最后一位部落酋长玛利亚,她说走出森林唯一的好处是看病不再找萨满,文明社会有医院和医生可以看病,不用再看到像妮浩这样的萨满被神灵左右,不断遭受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
然而其他就没有什么比森林里居住更好的了,定居在山外没有看到星星的个棱柱,驯鹿没有新鲜的苔藓可吃,文明让森林消失,让部落分解同化。文明破坏了别人的家园,却又看不惯他们的举止,他们无法回归自己只能靠出卖本族文化来供人取乐,什么是文明,值得我们思考。
丛林中人尚且知道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而文明人却容不下不同生活习俗的人,科技进步让我们的生活更便利,生命更长久,然而对于科学仍应有敬畏之心,这个世界未解之谜依旧很多,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科学未到之处还需仰仗信仰,万物有灵,和谐共处,共同维护共有的生存环境才是文明行为。
中国最后一位女酋长玛丽亚·索家人2022年8月22日发布讣告称,玛丽亚·索在她钟爱的驯鹿身边去世,享年10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