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经记不太清这是第几次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远游,一个背包,一个相机,一张火车硬座票,目的地北京,我就这么来了。
八月底的京城,没有故乡稻田的清香,没有水塘边聒噪的蝉鸣,有的,只是匆匆忙忙来往的脚步声。我就像一只胆怯的小松鼠,好奇得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地铁道,又生怕自己的欣喜或者出糗暴露出自己的“乡下人”本质,引旁人指指点点。
那么多人不远万里来到帝都,不登长城非好汉,不览故宫非华人。而于我,实在是对这些需要怀着大志去瞻仰的圣地不感兴趣,但是南锣鼓巷,却是一定要去的。我坐在地铁上,抽出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张明信片,那是一年前一个女孩来军校看望我时送给我的。信的内容是什么倒已不重要,她说了些什么,我也都忘了,因为后来那个女孩告诉我,她的演技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不能再耗费青春陪我再闹腾下去。没有埋怨和憎恨,我后来真的犹如在监狱里熬过了一整个春秋,而今四年的军校生活也已结束,告别恨了四年,也恋了四年的百米障碍,五公里操练,我只有一个未结之愿,那便是亲自去一次明信片上的那个地方————南锣鼓巷,我想,或许在那里,我会有什么新的故事发生,亦或者会找到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
小磊,是我在南锣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某小酒吧的老板。其实男人之间的友情建立也可以十分简单直白————聊女生或者聊爱好。莫非朝夕相处的患难弟兄,关于女生的话题暂且是不能谈的,因而我们之间的交集是始于后者。
我在大二时,和几个不安分的同学合开了个小酒吧,每逢学校的假日,不带着吉他去酒吧里和空气飙速则会感觉自己的青春都被苦闷的训练给消磨掉了。所以对小磊这种文艺又放肆的青年,我是颇为欣赏的。他告诉我,他在大学毕业后有了份知名影视企业的策划工作,可是即使月薪也能满足一个想要在北京买房的年轻人的物质需求,他还是选择了辞职,然后接手了朋友的酒吧。现在的他住着每个月近2000租金的房子,过着几乎入不敷出的生活。我忍不住问:“你后悔过吗?”他拨动了一下琴弦,抿嘴笑了笑说:“其实我别无所求,只是不想被束缚,我说的是我的思想和心态。开酒吧也不过是自己大学时的一个想法,如果现在趁着年轻不来做,怕以后也就真的没激情了。”
待在南锣的这两天,我一直住在当地一家国际青旅。又逢着下雨,天空愈发灰蒙,南锣巷子里游客也较往日少了,于是我也不打算去附近的什刹海闲游,方能享受这难得的安静。不过也是多亏了这场雨,我和小宁,一个不远万里,跨越台湾海峡来到大陆省亲的台北女孩相识了。坐在青旅的接待厅,搅动着马克杯里的咖啡,我问:“来北京感觉怎么样?还适应么?”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角,先是沉默了几秒,接而就向我讲述她的故事。几岁时,父母就离异,母亲走了,把她留给了嗜赌的父亲,可是父亲生性也暴躁懒惰,对她的生活不管不顾,没有依靠,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去年奶奶病逝,小宁听奶奶生前时常提起她在北京的老家,自从到了台湾六十年未再归过,所以这才萌发了她来大陆帮奶奶寻根省亲的心愿,说着,她便开始了微微的啜泣。八月的北京夜里,不冷,但却有了阵阵凉意,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瘦弱却有着一股力量的女孩,我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宽慰,便小心得把自己的大衣搭在了她身上。“如果你将来有机会来台北找我,最想去做什么?”小宁盯着我问,眼睛里还泛着泪光。“嗯,老实说我很喝一杯正宗的台湾奶茶!”小鱼听到我回答,噗嗤一声就笑了。后来,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失眠了,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失眠。第二天早晨起床,我打开房间门,却发现地上放着一封信,还有一袋奶茶……
南锣鼓巷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偶尔还会在夜里袭入我的脑海。小宁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得以在奶奶家的旧宅前留下了一张影像,小磊呢?是否在酒吧里寻找到了生活的真谛,还邂逅了那种民谣青年最钟爱的姑娘。
站在甲板上,接受着海风的洗面,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随舰去南半球出访。此时的战舰暂时褪去了劈波斩浪的气势,安安稳稳,只是纯粹的一个庞然大物飘在海面上。庞然大物?真的很大么?其实我自知,于大海而言,这艘战舰只如一介蜉蝣,而我,也仅仅是一个没有名字性别,不问归去何处的浮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