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善的中学同学兼闺蜜玲子结婚，邀请她去当伴娘。她没想过会在婚礼上碰见陈嘉禾。四年未见，他虽变得成熟了，不过脸上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当年青葱的轮廓。那是乔善喜欢了十年的人，也是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的人。
那天，陈嘉禾是与沈琅，方烨，林濯等人一起来的，在中学时期乔善与玲子还有他们算得上是一个小团体，曾经一起谈天说地曾经一起汗洒青春。后来各种原因分崩离析各奔东西，但是年少的感情还是深藏心底从未忘记，那些张狂的岁月里我们对谁好是真的好，还信誓旦旦说过友谊天长地久。
陈嘉禾看到乔善并不意外，玲子结婚，他猜得到伴娘一定会是乔善。他也知道，他来，就不能避免地会碰到她。他是乔善的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刺呢？
乔善温柔地与每一个人打招呼，沈琅还不停地夸她，堪比小乔，美丽依旧。陈嘉禾看她，比起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样子，今天穿上礼服的她的确是更加光彩照人了，脸上挂着笑，又像极了中学时期的她，人如其名，温婉善良。
乔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水的时候，他走向前跟她打招呼,“乔善，好久不见！”她回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回了一句“嗯，好久不见”，随即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该来。”
“你怨我吗？”陈嘉禾盯着她问道。
“没有，只是你欠我一个正式的告别。陈嘉禾，你敢不敢说一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是否问心无愧？”
面对她的逼问，陈嘉禾沉默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乔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礼堂。
十年青春，十年思恋，到此或者可以真正散场了。
十年前的秋天，乔善在塘宁镇上念初一，陈嘉禾是她的同班同学。彼时，他们十四岁。
陈嘉禾长得干净清澈，月亮的脸，星星的眼，一笑，就像一潭湖水在人的心头轻轻摇荡。
乔善寡言少语，独来独往，安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嘉禾注意到乔善，恰恰是她的安静。自修的时候，他故意去乔善后面坐下，用笔帽戳了戳她挺直的背，她一回头，就看到他灿如烈阳的笑。看到他手心里的纸条，她迟疑地拿了过去。摊开，写的是：听说，你喜欢谈人生？
那是她和陈嘉禾第一次说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回答的了，但是那张纸条她一直保留至今。
每个人对青春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乔善认为，青春是陈嘉禾的鲜衣怒马和她的土崩瓦解。陈嘉禾的出现，打破了她一直以来封闭的世界，他用他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侵蚀掉她那些黑暗的孤独与自卑，他带着她向阳而立，教会她人生应该有渴望与向往，他给了她一段彩色的时光。陈嘉禾于她而言，是光。
陈嘉禾的漫画画得很好。他常常在自修时候让乔善帮他削笔，然后在纸上画下春天百花丛中的女孩和夏天西瓜味儿的男孩。乔善看了，暗自赞赏。陈嘉禾知道乔善的字写得漂亮，便说，我给你看画册，你给它们配文呗。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他每次画完她就默默接过去，根据自己的理解配上文字再还给他。
上体育课，老师让他们跑八百米，乔善总是跑不完。陈嘉禾过来陪她一起跑，他教她跑步的呼吸法，教她如何用力如何省力，到了校运会时他还报名去长跑，他对她说，跑步不难的，你别害怕它。后来，乔善能够跑完四圈操场了，他奖励她一个小雪龙雪糕。
乔善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陈嘉禾偷偷翘了自习课，跑到外面买回来一袋子零食，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径直地向她的座位走来。面对着她惊讶的眼光，他挠了挠头说，女生大概都喜欢吃零食，乔善笑了笑，他突然弯下腰来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温柔的少年温暖的话语，像棉花糖的甜一下子填满了乔善的心。自此以后的很多年，即使她和陈嘉禾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仍旧记得那一幕，也相信着当初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中学时期，学校曾组织班级春游。乔善他们班去的是海边景点。因为晕车的原因，三个小时的车程，对于乔善来说是一个煎熬。陈嘉禾与沈琅他们坐在后面几个座位，玲子和乔善坐在前面。中途休息的时候，陈嘉禾下车买了口香糖和晕车药品，他一一分给晕车的同学，到乔善的时候，他还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嘱咐她吃了药睡一会儿。陈嘉禾走了之后，玲子在一旁说，我看他就是只打算给你一个人买药，又不好意思，才每个人都分的。乔善看着陈嘉禾的背影，她知道他对她好，不过这是同学少年的温柔还是惺惺相惜的特有？她不知道。
到达目的地之后，一群没见过海的人都乐疯了，卷起裤子就往海里跑，老师跟在身后拼命喊：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陈嘉禾弯着腰在捡贝壳，一枚一枚的，装进瓶子里。从乔善的位置看过去能看到他的侧脸，显得格外认真。陈嘉禾抬头看到乔善在看他，就对着她招手。
“你在做什么？”乔善问他。
他朝她走过来，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漂亮的贝壳。“怎样，漂亮吧？”他笑着问。
“嗯，漂亮。”
“送你了，拿着。”
乔善接过，放进了口袋里。“你喜欢海吗？”
陈嘉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水，回答道：“喜欢啊，你要是也喜欢，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吧！”
海风徐徐地吹，阳光下是一群青春的身影。有人在海浪声里许下心愿，却不知这些心愿是否能够实现。
初中的最后一年，所有人都面临着升学的压力，开始变得焦虑不安，乔善也是。
有一次模拟考试，乔善考得不好，难过得一个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陈嘉禾看着她一言不发趴在桌子上的样子，于是拿出自己的卷子给她看，说：“你看我的卷子啊，考得更差，你别难过嘛，下次肯定会考好的！”乔善抬头瞅了一眼，没理他。陈嘉禾乖乖闭了嘴回到了自己座位，一节自修之后，他又拿着一本画了配了文字的漫画过来给乔善。她翻看着，就忍不住笑了，“喂，我哪有你画得这么丑？”
“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丑了，你不知道吗？”陈嘉禾笑着答道，“现在好歹是会笑了，好了，不就一次考试吗，又不是圣人，谁还不会出点错对不？下次考好就行了，别难过啦！”
陈嘉禾用他的方式，劝解了钻牛角尖的乔善，她很感激，感激少年的这份心思。那个本子，乔善把它和纸条一起好好地收藏着，那是她的青春。
陈嘉禾啊，是乔善的光。
初三后期，女生寝室发生了一件事，惊动了班主任。那是在乔善的宿舍里，有一个女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每天都会发现自己的生活物品和学习资料莫名其妙地失踪，后来又会在垃圾场，在车棚顶上，在野草堆里等地方被找到。班主任查了好久，也找不到始作俑者。该女生就每天晚上十点准时躲在楼下公共厕所门口那里哭，哭声凄厉，保安来劝都不肯走。当时的宿舍楼是男女混住，男生二楼，女生三楼，中间隔开。所以，所有的男生都能听到这个女生的哭声，有好事者扯着嗓子学她的哭声，整栋楼闹腾得不成样子。
班主任多次找到该女生谈话，要她停止这种哭泣，并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找到凶手。为此，班里排查的力度加大了。那段时间，乔善因为失眠，就索性和玲子在宿舍里搬了一张空桌子出来放在楼道有灯光的那个地方复习。班长曾找到她和玲子旁敲侧击，打听关于那个女生的事情。乔善和玲子不明所以，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因为她们的晚睡已经被当成了怀疑对象。身正不怕影子斜，乔善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依旧雷打不动地和玲子复习。
陈嘉禾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特地去找了班长，跟她分析了一大通，强烈表明乔善不可能是凶手。这是后来凶手被抓住了以后，沈琅与乔善说起这件事时无意中说起的。
他说：“真想不到C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时成绩那么好，但嫉妒心咋那么强心眼那么小呢？真坏！”乔善说：“别随便说人家是非了。”
“不说就不说！乔乔，那我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事儿吧，你肯定感兴趣的！”
“什么事？”乔善问道。
“就是当初她们怀疑这个事是你和玲子干的时候，阿嘉为你找班长理论抱不平去了。”
“哦。”
“你不感动吗？”看到乔善毫无波澜的脸，沈琅急道。
“感动，”乔善抬头看着他，笑着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他一直都相信我。”
“德行！”
乔善知道，所有的喜欢都是真的，所有的感动都是真的，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直以为，她和陈嘉禾还会有很多以后，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也不用着急说出口，但是时间告诉她，她错了，他们没有以后。陈嘉禾像是她生命中的一阵烟火，给过她绚烂的亮光，但是最后熄灭化作尘埃，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复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们会发生什么。陈嘉禾与乔善的疏离，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
一个暑假之后，他们升入了同一所高中，开学那天，乔善在学校的乒乓球桌那里看到了陈嘉禾他们，他穿了一件红色短T，头发长了，显得有点凌乱。沈琅看见乔善，远远就朝她招手，“乔乔，这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乔善走近了询问道。
“太阳太猛了，这里有树荫，先歇一会儿，对了，你的行李搬好了吗？没有的话，叫阿嘉帮你。”说完，方烨朝着陈嘉禾挤眉弄眼。
乔善看了一眼陈嘉禾，发现他也正在看她，不明深意。她转过头对着方烨回答道：“没有，还有一个行李箱在门岗保卫处那里放着”，说着，又看了看陈嘉禾，问“你要来吗？”
“嗯。”
一路上，陈嘉禾都没怎么讲话，都是乔善一个人在说。她跟他讲暑假的趣事，他安静地听，偶尔点点头，偶尔简短地回答一两句。
“我爸给我买手机了，你给我你的手机号吧，我存一下”，乔善说。
“把手机给我，我给你存。”
“你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嘉禾一愣，笑道：“哪里不一样？”接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难道是更帅了，你认不出了？”
“哈哈，自恋狂！”，不过这像是正常的陈嘉禾了。
之后俩人互报了各自的班级以及楼层，又说了一些话。
陈嘉禾分到了22班，教室在旧教学楼的一楼，乔善分在了3班，教室在新教学楼的六楼，平时一般很难遇见。不过她发现，他们的体育课是同一时间的，这代表他们将可以在体育课上遇到。乔善还发现，陈嘉禾他们每天下课去饭堂打饭必定会经过新教学楼楼下的广场，所以乔善每天到了饭点时间就会站在六楼的走廊里，等着他经过。
如果一直这样，也很好。不过很快，发生了一件事，乔善知道，陈嘉禾不是她的陈嘉禾了。
级长要求1至6班重点班的同学要有危机意识以及自主学习的态度，所以希望他们能够牺牲一天的周末时间，周六在学校自习，星期天再回家。对此，虽然大部分同学不大情愿，不过他们依然遵守着。有时候实在觉得闷了，星期五下午下课之后是可以出去学习外面逛逛商场放松一下的。
乔善偶尔也会和同桌出去散步，顺便买点零食。她是在第七周的星期五散步回来学校的路上碰到陈嘉禾的，当时，他与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往外走，显然是出去等车回家，重点是他们十指相扣。同桌也是以前中学时期的同学，她也是认识陈嘉禾的，她吃惊地看看他们又看看乔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陈嘉禾也看见乔善了，脸上神色变得有点尴尬，乔善对着他点了一下头，就和同桌走了。
之后，乔善给陈嘉禾发过短信，问道：“女朋友吗？挺漂亮的，应该介绍给我们认识的。”
陈嘉禾回复了一个字：嗯。
后来，沈琅等人知道后，都很默契地不在乔善面前提起这个事。乔善明白他们的好意。不过这也没什么必要，因为自此之后，乔善与陈嘉禾的关系就疏离开来了。
直到乔善十八岁生日那天，陈嘉禾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说：“乔善，生日快乐！”
“好！”
回去之后，乔善和同学去下载了《初恋这件小事》这部电影来看，看着看着，同学睡着了，她却看到泣不成声。小水和阿亮学长最后变得更优秀地回到了彼此的身边，结局让人感动，青春总算未被辜负。乔善想，她和陈嘉禾呢，可不可以也变优秀回到彼此身旁？
也有男生喜欢乔善，却没有一个能走进她的心里。有些人就是那样，你说不得他哪里好，但是你就是忘不了。
高中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三年，也是乔善和陈嘉禾认识的第六年。过新年的时候，陈嘉禾在QQ找她。寒暄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问道：“乔善，你有男朋友了吗？”
乔善看到这句话，就莫名紧张起来。她回答：没有。
陈嘉禾说，那我给你介绍一个？
乔善觉得可笑，“你从来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吗？”
陈嘉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乔善，你别喜欢我，我是个烂人。不值得。”
此后，大概过了两个月时间，到了乔善生日，陈嘉禾才又联系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在最后一个小时他打一个电话过来，简简单单地说一句“生日快乐！”他绝口不提感情的事，她也不提。两个人像好朋友那样，谈天说地，聊聊近来发生的事，聊聊未来的憧憬。电话的最后，他说：“乔善，你要开开心心啊！”
乔善回答他：“好！”
高考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乔善与同桌准备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会，她们要去到镇上转车。上车之前，同桌去买东西，乔善站在路边等，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是陈嘉禾和方烨。他们坐在奶茶店门口的凳子上，招呼她过去。
“好久不见，乔善。”方烨笑着说，陈嘉禾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好久不见。”
“你这是要去哪？”看着她装扮齐全的样子，方烨好奇地问。
“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生日会，我在这里等Z，她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过来。”
“你喝柠檬水吗？”陈嘉禾突然对着乔善问道。
她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柠檬水，随即回答，“好。”
其实她不爱喝柠檬水，太酸，酸到让人难过。但是，陈嘉禾爱喝，她也喝。
之后Z回来，四个人一起又聊了会，其实大多数时间是Z和方烨在说话，乔善和陈嘉禾都在安静地听，偶尔才说上两句。乔善把玩着桌子上的打火机，她知道，陈嘉禾抽烟了。走的时候，她说，这个送我吧，你好歹答应过我不在我面前抽烟的。
陈嘉禾笑了笑，说：“好！”
那次是陈嘉禾至此为止最后一次见到乔善。她穿着小白鞋，绑了小马尾，戴了一顶卡其色的帽子，微微笑或者一直沉默的样子，他都还记得。
再后来，乔善上了大学，她听说陈嘉禾没有去念大学，她听说陈嘉禾进了工厂，她听说陈嘉禾去做了销售，她听说陈嘉禾去了福建……他的一切，她都是听说的。
她的手机联系人里一直存着陈嘉禾的号码，但是鼓起勇气拨通却被告知号码已经过期。她的QQ联系人里已经没有了他，陈嘉禾把她删了。她不是找不到他了，沈琅林濯等人一直都与她有联系，她要是想找陈嘉禾，她问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她不想刻意找他了。
每年年初，大家还是会有很多聚会。乔善从来没有碰到过他，每每遇到沈琅和方烨，他们也默契地绝口不提陈嘉禾。
有一次， 林濯他们带乔善和H去海边玩，乔善拿着手机录了一个海浪的声音发在了朋友圈。她知道，陈嘉禾看不到。
乔善在图书馆借了漫画入门的教程书，买了一系列画画工具，她开始学画画了。到了周末，她会把自己的作品发在QQ空间以此来记录。有人夸她，她就说谢谢。
乔善看日剧看动漫，自学日语。乔善她在微博上收藏做菜的视频，回家之后就自己学着做。乔善她什么都想学。
她想着变优秀，如果有一天，陈嘉禾会回来找她，就算他什么都不会，她也可以什么都会。她可以给自己面包，她只是想找到爱情。
但是慢慢地，她越来越明白，乔善和陈嘉禾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不再等了。
2017年春天，玲子结婚，乔善去当伴娘，她再次见到陈嘉禾。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年。
婚礼之后，陈嘉禾给乔善发信息，约她见面。
乔善知道，终于可以好好告别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当年读书的中学。那么多年过去，学校的面貌早已经不一样了，以前那些老旧的乒乓球桌换了新的，泥沙跑道变成了塑胶跑道，饭堂变漂亮了，宿舍楼也重新装修了，教学楼新盖了两栋，花花草草也点缀满了每一个角落。乔善想到“斗转星移，物易人非”这个词，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慨。
陈嘉禾指着旧教学楼的一个教室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就在那个教室上课？”
乔善抬头，老旧的窗户重新刷了油漆，外墙壁也粉白了。 “你以前在那边陪我跑步的。”
陈嘉禾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仿佛看见了旧时他们的身影。
“陈嘉禾，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觉得我们之间就是缺一个好好的告别，你当年若说一句你不想再跟我联系了，我是断不会再去找你的。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十年为期，今天过期了。我放下了，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他看着她平静地说完，眼圈便要红了，“乔善，我不敢。”
“嗯？”
“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好久，答案还是不敢。”
看着他诚挚的表情，乔善释怀地笑了，“谢谢你，陈嘉禾！”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