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已十年有余,或许是走得太早,或许是我还太小,总之我连她的模样都记不亲切了。
从小便在外婆的身边成长,我不知道外婆对于我来说是多么浓烈的情感,或许是从襁褓中便和她睡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家里长期就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或许是因为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喊的“婆婆”。
在乡下,男人们都得出门打工,因为贫瘠,女人们也大多跟随男人出远门。我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我外婆拉扯大...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上山砍柴、捆成一把拖回家,我每每都是站在柿子树下等她,时间久了便大喊“婆婆,你还要好久回来”?等她到了柏树塆,我便飞奔过去接她。而她每次都摸摸我的头,言笑晏晏。
她是个很有条理的女人。回到家后,传燃灶火,三下两除二的把米洗干净倒进黑黢黢的罐儿里,煮一段时间后便每隔15分钟转一次方向,煮好饭后,罐儿依然放在火边。开始架锅儿,油滋滋地响、不断从锅儿里面冒出来,但奇怪的是这些油从未溅到我外婆手上,也幸好没有让我外婆受这皮肉之苦。
她是个严厉的女人。饭菜做好后,外婆都会用洋瓷碗盛着,怕我会一不小心打翻饭菜还毁了家里唯独的几个陶瓷碗。外婆和我一起端着洋瓷碗把菜夹得满满的,我就跟在她后面走,而后坐在后门的门槛上,一个瘦瘦的她加一个小小的我刚好把这后门挤得满满当当。外婆老是把她碗里的肉挑给我,就算我说不要了,外婆也会固执地执行,直到她看到我的碗里又凹下去,便让我坐好,像老母鸡为小崽觅食般回来时又端着满满的一碗饭。那时候我可恨死这个洋瓷碗了,外婆既不许我剩饭、又生怕我吃不饱。我多想洋瓷碗能有个洞啊,直接漏在地底去,这样我就可以少吃些饭,多吃点家里的零食了。可是洋瓷碗偏偏和我作对,我越想它少,它却越是趾高气扬地挑衅我。可是在外婆的监督下,我也只能忿忿地用牙齿把洋瓷碗呲得滋滋响。
那时候的水还很清,外婆等我吃完便把锅儿连着洋瓷碗端去河里洗,这时候我便会蹲在外婆身边,静静的等她洗好...
谁知这一等便是永生。我亲爱的外婆啊,还没来得及和我告别、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炒菜时如何才能让油不溅在手上、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罐儿要转四个方向、还没来得及最后一次陪我坐在门槛上端着洋瓷碗吃饭,便永久的离去了。
外婆,外面下雨了,是你在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