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见到阿花时,大金就觉得她有些怪。阿花搬进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里,他从未见过她出门。
对了,大金是我邻居,就住在我隔壁楼。阿花是他的新舍友。他每天早上,都会和我聊会儿他的日常。之前是他自己,现在多了个阿花。
他着实有些受不了高冷的阿花。
“你知道吗,她来了一个多星期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清晨小区的花园里,出来晨练的大金和我抱怨着:“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女孩儿的矜持我可以理解,但我又不是要对她干嘛,那张脸从来没出现过第二张表情。”
“我这人又爱聊爱闹的,偏偏碰上这么个闷葫芦,我真是有苦说...她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唉,我觉得我得主动一些,不然太闷了。行了,我改回去了,改天再聊。”说完,他就扭着屁股上了楼。
大金是个话痨,与他聊天时,我从来插不上嘴。
大金停不下来的性格和嘴巴,换来了关系的进展。以及阿花赏给他的一巴掌。
夏天午睡后,大金喜欢到客厅喝杯水提提神。这个家他最中意的就是客厅,有沙发,在阴面儿,凉快的很。
一进客厅,却发现阿花正躺在他最喜欢的单人沙发上打盹儿。
他轻轻踱过去,近距离观察着这个高冷的姑娘。
“眼睛很大,嘴巴的形状也好看,瞧这耳朵,够精致。身材嘛...”
阿花突然睁开眼,吓了大金一大跳。还没等大金开口,阿花就给了他一个结实的巴掌:“臭流氓!”
大金又惊又痛,“哎呦我的妈呀,你干嘛打人啊?”他边往后退边揉着脸“你把我脸都刮破了!”
阿花坐起身来狠狠瞪了大金一眼:“离我远点。”转身回了自己屋。
“好男不和女斗,这次就放过你了!”大金冲着阿花的背影嘟囔着:“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这么黑,最毒妇人心。”
挨过一次打,没能让大金记得阿花发出的“离我远点”的警告。反而让他找到了无聊居家生活里的新乐趣。
初时阿花实在是讨厌他,只要他靠过来便是一巴掌。可架不住大金把这事儿当乐子,边躲边傻乐。
后来阿花懒得的打他,大金就坐在她身边,开启他的话痨模式:
“今儿我中午吃的有点多,搞得我午觉都没睡好,不过都饭都盛好了,不吃怪浪费的。我这个人就比较节约粮食...”
“昨晚上下雨,本来花园就挺脏的了,一不开眼的骑车从我身边过,溅了我一身泥,哎呦我这个气啊...”
阿花实在懒得理他,就任由他说,然后自己做些自己的事。
她想,大金可能是个傻子。
转眼入了冬,南方城市没暖气,屋子里的气温下降了好多。
这天大金像往常一样睡着午觉,忽然听见卫生间传来阿花的一声尖叫,大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水管爆了。
大金正准备数落阿花,只见她正躲在角落里发抖,浑身湿哒哒的,显是被吓了一大跳。
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大金难的的没吱声。
回卧室躺在床上,阿花惊魂未定。屋子里冷,大金看她抖的更厉害了,便道:“你可别动手啊,我听说这样会暖和一点。”
说着躺倒阿花身边,轻轻的搂住了她。大金的身上的温热穿过衣服,传到了阿花的身上。
过了好一阵,阿花的身体变得没那么僵。还是有些冷,她轻轻的往大金的怀里靠了靠。
那天过后,阿花和大金的关系似乎更好了。高冷的阿花,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大金的唠叨。大金也觉得,日子比原来有意思多了。
一天大金的晨练归来,看阿花正瞧着窗外出神。
“你看什么呢?”
“花儿。”
“哪个呀?”大金顺着阿花的眼神看下去,“嗨,明儿我给你带上来。”
第二天,大金将那花儿摘下来送给了阿花。阿花喜欢的不得了,翻来覆去的拿在手里把玩。
“你没见过这种花吗?这是最寻常的野花儿呀。”
“第一次见。真好看,比花瓶儿里的好看多了。”
“这算啥,我小时候那公园里的花比这个可好看多了,而且特别香。不过那公园有些远,我不怎么去......”
大金又开始了自顾自的唠叨,阿花瞧着他,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觉他傻里傻气的有些可爱。
几天后,我在楼门口,碰到个青年正在门上贴广告,上面居然还印着大金的照片。
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本人于4日上午8点,于小区丢失一只金毛犬,名叫大金,公狗,6岁,如有好心人...”
我问怎么回事,青年说:“这狗平时都不怎么出小区的,我就没拴着他。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就给跑出去了。”
“他这一跑,连我们家的猫都抑郁的不给吃饭了。哎,这俩好不容易才玩到一起去。”
“你要看见我家狗可一定给我打电话,你看,我电话在这儿写着呢,你记一下13......”
他唠叨的样子,看着有些熟悉。和大金样子挺像。
后来听人说,大金没找回来,阿花也离家出走了。
我估计她是去找他去了。要是阿花的话,应该能找的到大金的。
他们现在在哪儿呢?我正坐在床上思索着,听见有人敲门。抬头一看,是楼下王姨带了个小姑娘来串门儿。
“青青,一个人想什么呢?”王姨笑眯眯的问我,新烫的卷发显得人很精干。
“没事没事,”我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小姑娘冲我微笑点头,说是王姨的学生。
寒暄几句,就聊到大金,我随口问道:“隔壁楼的狗找回来了吗?”
王姨眉头一皱:“什么狗?”
“就那条大金毛啊,他主人还在下面贴告示找他呢。”
王姨和那小姑娘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王主任,6号是什么情况?”
“周青青啊。自己养了好几年的狗丢了,让未婚夫去找。未婚夫找的时候出了车祸没了,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唉,也是可怜人。”
“那她说的那狗?”
“医院里怎么可能养狗。她幻听幻视的情况有些严重,你记一下,下午起给她加大药量。”
送二人出去后,我听到她们在楼道里,有些不知所云的对话。心中不觉暗暗有些伤感,居然才没几天,这些人就把可爱的大金,忘到九霄云外。
房间的空气也跟着我的心思变得有些凝重,我推开窗子透透气。
正值盛夏,楼下花园里,那些不知名儿的野花开得正盛。
夏天的味道藏在软绵绵的风里,逃到我的房间里,香香的,凉凉的。
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可眼泪却不知为何,止不住的从脸上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我的睡衣上,打湿了我胸前印着“6”的睡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