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
心儿痛。
身后是冷涩海风,身前是荒芜城市,男人就这样站着,泪已流干。
那宁静生活里自出现第一声炮响后,就再也没有停过。耳边轰鸣不断,脑袋炸裂的惨像亦不罕见,他仍清楚地记得脸庞被热浪灼烧的感觉,被沙砾流水下蚀的痛。
可这又算什么,昔日里阿音的笑,小囡的闹不敢再有,昔日里的安然醉意不得不消散。
去吧,他知道,为了她们,他有责任,在呼啸的炮火声中拿起一杆枪。
他需要一处庇护所,用不坚硬的身躯保护她们。
第一个敌人冲来时,亦是第一次开枪的恐惧袭来之时。
枪已上膛,手扣扳机,是在颤抖。
十米,五米……
生命与生命的较量,在转瞬间易位。
子弹出膛的瞬间,是心脏骤停的苍白感,巨大的后力反噬,而后,才是不远处缓缓倒下的敌人。
生存,毁灭,往往一瞬。
而二者之间,是脆弱。
无数亡者倒下,而生者只是暂时存在。
耳边又呐喊声,呜咽声,更有小囡的“爸爸加油声”,不需仔细观察这些博弈,因为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上泪痕。
枪弹用完,来不及再次举起,就被轰炸出的沙坑飞沙拍到在地。
“快跑——”
灰暗中她明亮的眼让他心安,亦让他惧怕。他使劲出声,却只吐出半嘴残沙。他的血液滚烫,他的额头冰冷,他的眼里怦然闯入热烈绚烂的花。
残酷而又妖冶的红花,一朵朵——
盛开。凋零。
哪能经受的住如对建筑物般的狂轰滥炸,哪能承担的起血肉横飞里的心脏灼烧。
来不及行动,就已轰然倒塌。
来不及保护,就已悄然消逝。
“不——”
泪谷崩塌。
难以筑牢。
但人心亦是难以修复。
手中枪,因她们又放下了。
男人不知道这枪还需再拿起守护什么。于他而言,世界已然崩塌。
“爸爸,我们会活下去吗?”
“会的,囡囡。”
别离决绝地出现,来不及告别。
会活下去吗?
能活下去吗?
需活下去吗?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他孤身一人前行,从出生,到成长,到相爱,再遇别离,孤独与无助不时萦绕在生命周围。
直到现在,他站着残破的身躯于海浪风吹之中,倾听一个答案。
昨日勇敢不过是造访神祗之前的搏力。
今日怯懦不过是遇见深渊之前的妥协。
与其孤身跋涉前行,不如安然沉睡。
身下是冰冷的土地,身上是灰蒙的天空,男人就这样躺着,心已灼穿。
心儿痛。
海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