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年9月5日下午一点左右,布鲁塞尔火车站售票处门前冷清,旅客稀少。几位售票员正在山呼海吹,闲聊这一年欧洲发生的大事:法国的拿破仑三世为了与普鲁士首相俾斯麦争夺欧洲霸权,对普宣战。但通过战争,他不仅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引火上身——法国国内民怨沸腾,巴黎人民发起一场革命,推翻了拿破仑三世的腐朽统治,建立了共和国。不知这股涌动的热潮是否会蔓延到比利时呢?售票员们热烈地争论起来。
“请给我一张到巴黎的车票。”窗口突然传来一个激动而颤抖的声音。
众售票员循声抬起头来,看见窗口出现了的老人的面庞。只见他年近古稀,白发苍苍,一顶软毡帽直拉到前额,眼中露出热切而焦急的神情。
这就是维克多·雨果,举世闻名的法国文学家、诗人和人道主义思想斗士。截至此时,他已度过了十九年颠沛流离的政治流亡生涯。
十九年前,也就在是1851年的一个深夜,共和国总统路易·波拿巴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政变,他强行解散议会,复辟帝制。为捍卫革命成果,国民议会的左派议员组织民众发动起义。身为上议院议员的雨果担任了这次起义的领袖。
12月4日早晨,他们收到一封急简,上面写道:“当局命令,抓住或打死雨果者可得赏金二万五千法郎。火速通知雨果,迅速转移,千万不要上街!”不久,反动政府就迅速血腥镇压了起义,并且挨家挨户搜捕雨果。雨果不得不化装成一个印刷工人,逃到比利时。这就是他为正义和自由而流亡的开端。
波拿巴没有抓住雨果,非常恼怒。1852年1月9日,他正式签署法令,宣布将雨果驱逐出境。愤怒的作家也立即写下了一本小册子,以回敬对方。8月5日,这本名叫《小波拿巴》的小书发表了。许多流亡者将这本书用薄型纸印出,然后藏在皮箱或衣袋的夹层,甚至塞在拿破仑三世塑像的肚子里,秘密带入法国。作家手中的笔,正式成了投向刽子手的匕首和炸弹。
在那本小册子发表后,气急败坏的拿破仑三世给比利时国王施压,要求驱逐雨果。比利时国王顶不住,只好照办。于是,雨果全家一起迁往大西洋中的英属泽西岛。
流亡者的生活是艰苦的。没有社交,没有娱乐。每天清晨,家人还在睡梦之中,雨果已经在挥笔写作了。上午十一点吃早餐。早餐以后,雨果便带着妻子或者儿子出去散步。他还练习骑马。此外,不论酷暑寒冬,天晴下雨,他总坚持下海游泳。
1855年10月27日,英属泽西岛当局正式向雨果下达了逐客令。原来,自从他来到小岛后,这里就不断传出“不和谐”的声音。雨果曾致信英国国务活动家帕麦斯顿勋爵,抗议邻近的英属格恩济岛的死刑制度。他还不断发表演说,谴责各国的暴君和克里米亚战争。1855年,英法结盟反对沙俄。英国女皇维多利亚与拿破仑三世你来我往地相互拜访,岛上的流亡者们对此发表文章进行讽刺和揭露。这一次,英属泽西岛当局再也不能容忍了。
雨果被迫迁往格恩济岛。在搬迁的途中,一口铁皮箱始终跟随着作者。这里面装着《沉思集》《撒旦的末日》《上帝》《街头与森林之歌》以及《悲惨世界》等的手稿和札记资料。格恩济岛是一个古老的流放地,比泽西岛更小、更陡峭。雨果全家住在靠近悬崖顶端的一座三层木楼里。在这里,他保持了在泽西岛时的生活习惯。他经常沿着海岸散步,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还走访当地的渔民,同他们交谈,了解当地的风俗民情和岛上的历史。更多的时间里,他在埋头写作《悲惨世界》。为了完成这部书,雨果离开格恩济岛,前往比利时,来到拿破仑遭受灭顶之灾的滑铁卢战场附近的圣约翰山,在此埋头写作了六个星期,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页。他在给朋友的信中满怀喜悦地写道:“今天,1861年6月30日早晨8时30分,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我的窗扉上,我写完了《悲惨世界》。”
除了写作,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例如,在1859年,他曾发表《告美利坚合众国书》,要求释放为反抗奴隶制度而被判处绞刑的白人约翰·布朗。1861年,他致信给布特列上尉,谴责英法联军洗劫焚毁中国的圆明园。1866年,他撰文祝贺西班牙共和国成立。1867年,他号召西班牙将自由归还古巴,反对殖民地制度。1869年,他担任了国际和平大会洛桑会议名誉主席。
到了1859年,拿破仑三世故作姿态地颁发了对流亡者,包括对维克多·雨果的特赦令。许多流亡者都归国了。雨果非常想念祖国,想念留在祖国的老朋友们,但他不能回去。因为此时回国就意味着与帝国的妥协与和解。在给一位老朋友的信中他说:“责任不允许我回国。我感到很痛苦,但我这一行动是正确的。”
1859年8月18日,英国和比利时的各大报纸上分别刊载了雨果的一则声明:在法国目前的情况下,我的责任就是毫无保留,不屈不挠,自始自终地表示抗议。我忠于在良心面前承担的责任,我要在有自由的流亡生活中坚持到底。直到法国恢复自由的时候,我才返回。
1870年,帝国大厦终于倒塌,法兰西共和国成立。雨果要返回祖国,去为法兰西共和国岌岌可危的自由,为法国人民作战。
当晚九时三十五分,雨果搭乘的火车抵达巴黎。巴黎火车站内外人声鼎沸,万头攒动,人们欣喜若狂地高呼着:“维克多·雨果万岁!”雨果的轿式马车在人群簇拥之中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续四次向人们发表了演说。雨果感慨地对身边的同伴说:“仅仅这一个小时,就足以抵偿我二十年的流亡生活了。”
法国小说家、哲学家萨特曾这样评价雨果:“他是法国极少数的真正受到民众欢迎的作家之一,可能是唯一的一位”。在其近60年的创作中,雨果始终是一个自由思想者。而且在现实生活中,雨果也始终站在一个自由思想者的角度,公平、公正地对待周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