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町的第七次空间跳跃,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弓弦,终于“啪”地一声断裂。
嗡!
扭曲的光影在烬模糊的视野边缘一闪而逝,随即是狠狠砸向地面的剧震!小町扛着他,如同失控的秤砣,重重摔在一片覆盖着湿滑粘液的暗紫色苔藓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和烬滚作一团,沾满了散发着刺鼻甜腥的腐败苔藓。
“呃……”小町趴在冰冷的苔藓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抑制不住的干呕。她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污垢从额角滚落,嘴唇被咬出了血,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强行带着烬在污染区浓雾中连续闪烁,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空间异能的潜力,反噬如同无数钢针在她大脑深处搅动。
烬被她压在身下,右臂的焦黑伤口再次被狠狠挤压,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几乎窒息。他艰难地睁开被汗水和污物糊住的眼睛,视野里一片旋转的、幽绿的浓雾和扭曲的根茎阴影。
嘶嘎——!!
那声宣告君王降临的恐怖嘶鸣,就在正前方!近在咫尺!
浓雾被无形的力量狂暴地撕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轮廓,彻底显露出来。
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先前那些多节肢的虫形怪物。
它更像一座移动的、由腐败血肉和扭曲骨刺堆砌而成的尸山!它的主体由无数粗大、虬结、如同腐烂巨蟒般的触须盘绕而成,触须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分泌粘稠脓液的灰绿色肉瘤,一些肉瘤还在诡异地搏动着。在触须盘绕的“躯干”顶端,没有清晰的头颅,只有一张巨大到夸张的、纵向裂开的巨口!巨口边缘布满了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刀片般的螺旋利齿,此刻正滴淌着瀑布般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墨绿色腐蚀性涎液!涎液滴落在下方的暗紫色苔藓上,立刻腾起大股大股刺鼻的青烟,将苔藓腐蚀出深坑。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背部”生长出的无数根巨大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惨白骨刺!那些骨刺如同巨矛般林立,尖端流淌着寒光,随着它庞大身躯的移动而轻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它庞大的身躯碾过蠕动的地衣,留下一条冒着青烟的、被腐蚀的焦黑路径。
脊刺领主!这名字瞬间烙印在烬的脑海里。
它那没有眼睛的、只有巨口的“脸”微微转动,粘稠的涎液瀑布般流淌。一股无形的、混合着恐怖威压和贪婪饥渴的精神波动,如同粘稠的毒油,狠狠冲刷过烬和小町的意识!它的目标,清晰无比地锁定在散发着诱人血腥和狂暴能量气息的烬身上!
“小町!!”凯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破音!“躲开!!”
几乎在凯声音响起的同时!
嗤——!!!
脊刺领主背上数根巨大的骨刺,如同被强弩发射出的攻城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脱离主体!化作数道惨白与幽绿混杂的死亡流光,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射向刚刚摔落在地、无法动弹的小町和烬!
太快了!快得超出了神经反射的极限!
小町眼中映出那急速放大的惨白矛尖,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试图再次发动空间闪烁,但大脑如同被烧毁的电路板,只剩下灼痛和空白!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亡阴影即将吞噬两人的瞬间——
“吼——!!!”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却又带着磐石崩裂般决绝的咆哮,撕裂了浓雾!一道覆盖着厚重岩石、却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巨大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后方撞了过来!是雷欧!
他全身浴血,岩石化的皮肤上布满了被怪物爪牙撕开的深深沟壑,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肌理,如同流淌的岩浆!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折断!但他冲锋的姿态,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以身为盾的惨烈!
雷欧的速度爆发到了极致!他庞大的岩石之躯,在骨刺即将贯穿小町和烬的最后一刹那,狠狠撞在了两人身前!
噗!噗!噗!噗!
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穿透声响起!
四根惨白的巨大骨刺,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深深地贯穿了雷欧那覆盖着岩石的胸膛和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后方一块巨大的、覆盖着粘液的扭曲树根上!
轰!
树根剧烈摇晃,粘液飞溅!雷欧的身体被四根骨刺牢牢钉在了树根之上!岩石碎片混合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液,从恐怖的贯穿伤口中喷涌而出,溅满了树根和下方的苔藓!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小町趴在冰冷的地上,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里倒映着被钉在树根上、如同受难巨人般的雷欧,和他胸口那四根狰狞的骨刺。她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烬瘫软在地,视野被那惨烈的一幕彻底占据。那喷涌而出的、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液,狠狠灼烧着他的视网膜。雷欧……那个如同磐石般挡在他身前、将他从研究所拖出来、说要带他掀翻议会的男人……被洞穿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体内那团因恐惧和濒死而躁动的灼热血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原始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空洞和……死寂。
“咳……咳咳……”雷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又猛地抬起,咳出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液。血液滴落在骨刺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岩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但他那双深陷在岩石轮廓中的眼睛,却猛地睁开!里面燃烧着痛苦、虚弱,却依旧不屈如磐石的意志!
“走……”他艰难地蠕动嘴唇,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重锤敲在死寂的空气中。“带……他走……小町……”
“不……老大……不!”小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她想爬起来,冲向雷欧,但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磐石……”一个同样虚弱、却冰冷如刀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安雅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般出现在雷欧被钉住的树根旁。她比雷欧更加狼狈,半边身体被墨绿色的怪物体液腐蚀得焦黑,左臂无力地垂着,手掌上那个被骨刺贯穿的血洞依旧在汩汩流血。她的脸色白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浓雾里。但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雷欧胸前那恐怖的贯穿伤,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
“闭嘴……省点力气……”安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无视了周围浓雾中再次逼近的、被脊刺领主威慑而暂时停顿的怪物阴影,也无视了正前方那庞然大物再次抬起、准备发射新一批骨刺的恐怖巨口。她伸出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怪物粘液的、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猛地按在雷欧胸口一处巨大的贯穿伤边缘!
滋——!!
一股强烈的、带着生命汲取和痛苦转化波动的暗紫色光芒,再次从安雅身上爆发出来!这一次,光芒微弱了许多,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灵魂般的惨烈!安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七窍中都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丝!她按在雷欧伤口上的手,皮肤瞬间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生命力正被疯狂抽走!
但与之相对的,雷欧胸口那喷涌如泉的暗红色血液,竟奇迹般地开始减缓!伤口边缘那些被骨刺撕裂、坏死的岩石化组织和熔岩般的肌理,在暗紫色能量的作用下,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痛苦的方式,缓慢地蠕动着、试图弥合!虽然无法愈合贯穿伤,却强行止住了最致命的失血!
“呃啊——!!!”雷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咆哮,身体剧烈地挣扎着,被钉在树根上的伤口再次渗出大量血液!安雅的治疗,显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安雅姐!”小町看着安雅那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皮肤下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的侧脸,失声惊呼。
“走……”安雅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她的目光越过雷欧痛苦扭曲的脸,死死钉在远处瘫软在地、眼神空洞死寂的烬身上。“带他……去铁棘……他的血……是钥匙……不能……落在……议会……手里……”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块,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被凯从旁边冲出的身影及时扶住。
凯的状态同样糟糕,脸上涂的伪装油彩被汗水冲花,露出苍白的底色,肩头的作战服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斜贯整个后背,鲜血淋漓。他架着昏迷的安雅,狙击枪早已不知丢在何处,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死死盯着前方再次发出蓄能般低沉嘶鸣的脊刺领主和周围蠢蠢欲动的怪物潮。
“小町!走!”凯的声音嘶哑,带着决死的命令。
小町的视线在钉在树根上挣扎的雷欧、昏迷垂死的安雅、重伤的凯,以及远处那个眼神空洞、如同破碎人偶般的烬身上扫过。泪水混合着血污,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绝望、悲痛、愤怒……无数情绪如同毒蛇般撕咬着她的心脏。
但雷欧最后的目光,安雅用生命传递的嘱托,凯嘶哑的命令……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绝望的泡沫。
“啊——!!!”小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无尽悲愤的尖啸!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娇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豹,扑向瘫软在地的烬!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拖拽。她直接弯腰,双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扣住烬的腰腹!
“菜鸟!!”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给我动起来!!看看他们!!看看他们为你做了什么!!!你的血不是能烧吗?!烧啊!!烧死那些杂种啊!!!”
小町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烬死寂的意识深渊中爆开!
烧……死……那些……杂种……
空洞死寂的视野里,雷欧被钉在树根上、暗红血液流淌的画面,安雅按在他伤口上、瞬间苍老干瘪的手,凯架着安雅、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麻木的灵魂上!
为他做了什么?
因为他失控的血,引来了怪物。
因为他失控的血,拖累了队伍。
因为他失控的血,让雷欧被洞穿!让安雅濒死!让所有人陷入绝境!
他算什么?一个只会带来灾难和毁灭的……废品?病原体?
一股冰冷的、比污染区浓雾更深沉、更粘稠的绝望和自毁冲动,瞬间吞噬了烬。烧吧……把这具带来灾祸的身体……把这身该死的血……连同那些怪物……一起烧成灰……
他体内那团沉寂的、冰冷的血液,在这极致的绝望和自毁意念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上了滚油!
嗡——
一种低沉、诡异的震颤,从烬的身体内部传来。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炸裂般的燃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却更加致命的……共鸣!他右臂上那些焦黑的裂痕深处,原本微弱闪烁的猩红光芒,骤然变得粘稠、凝实!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铁锈和焚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涟漪,以烬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正准备再次发射骨刺的脊刺领主,那巨大的、裂开的巨口猛地一滞!它庞大身躯上那些搏动的肉瘤,如同受到了惊吓般剧烈地收缩!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毁灭力量的恐惧,让它那混乱的意识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周围那些原本贪婪嘶鸣着、蠢蠢欲动的怪物潮,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复眼中的猩红光芒瞬间黯淡、混乱!它们不安地后退、嘶鸣,甚至开始互相踩踏!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粘稠的、仿佛要焚尽灵魂的猩红威压,对它们这些污染区的扭曲生命而言,如同天敌降临!
“烬……?”凯架着昏迷的安雅,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那个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散发出越来越恐怖气息的少年。
小町也感觉到了烬身体的异样变化,那股威压让她头皮发麻,扣住烬腰腹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就在这死寂而诡异的对峙瞬间——
“走!!!”钉在树根上的雷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岩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小町和凯,里面是燃烧到极致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凯猛地回神!脊刺领主那短暂的迟疑就是唯一的机会!他不再犹豫,架着安雅,猛地向小町和烬的方向冲来!
小町也瞬间明白了雷欧的意图!这是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最后的逃生窗口!她眼中的泪水瞬间蒸干,只剩下冰冷的疯狂!她再次死死扣住烬的腰腹!
“走——!!!”
这一次,空间扭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目!小町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潜力!
嗡——!!!
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包裹住烬!在意识被彻底卷入漩涡的最后一刹那,烬模糊的、被猩红光芒占据的视野边缘,捕捉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脊刺领主从短暂的恐惧中回过神,发出更加暴怒的嘶鸣!它背上剩余的骨刺全部亮起幽绿的光芒!而雷欧,那个被钉在树根上的磐石巨人,面对再次锁定的死亡,岩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仅存的、还能动的岩石右臂,猛地攥紧,然后……
狠狠砸向了自己胸前那根最粗的骨刺根部!
咔嚓!!!
骨刺断裂的脆响,混合着岩石崩碎的声音,成为烬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