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给我,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件信物。是的,我叫它信物。因为你离开前,除了残留在我和寥寥几个人脑海中你抹不去的记忆,那页飘到我身边,只有九个字的天蓝色信笺纸外。你焚毁了所有,包括曾给过我无数温暖那个单薄的身躯。
你说,你是垂死的枯叶蝶。我一直笑你看多琼瑶的故事了。你满脸的神经便会顷刻变得突兀,双眼紧紧盯着我道“你不懂,你是要长成向阳花一般的女子的,而我,只是从来没有资格上保护色的枯叶蝶,从出生就注定会给这个世界上演一出矫情的悲剧。”筱筱,我看到那页纸的时候,距离你离开足足有二十七天。握着那页纸,我知晓你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没有落泪,只是喉咙生硬的慌,好像突然就忘记要怎么哭,怎么去做缅怀你的无用功。只是抓起身边的电话一遍遍拨那个快要被我忘记的号码。那一刻我才惊觉电话那端的机械女声有多残忍。我蹲在床脚安静地问她筱筱去哪儿了,但她不理睬我,只是一遍遍地跟我说对不起。筱筱,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有没有讪笑。
你肯定不知道,与你隔开联系的这段时间,我每晚都做很多很多梦。在梦里我常常生不如死,惊得一身冷汗才会醒来。我梦到自己死了,或者身边的某些人突然不在了,梦到各种异能的鬼怪主导着我的一切。我不会醒来就久久地呆坐在阳台到天亮,而是闭着眼,认认真真地把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拼凑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掐自己,试试自己是否还在阳世。筱筱,我臆想过身边的很多人会离开,可从未想到你会。
没有如之前。你离开我的每一次,都给我一条短短的信息。告诉我你要离开了,要我活着等你回来。我知道,这次,你不要我了。再也不会喝醉了给我打电话对我发酒疯,对着我骂早早就将你抛弃的父母。甚至连我的梦里,你都不愿意来。不管我多努力多想念你。筱筱,你肯定是知晓这座城市的阳光太过奢侈,才不愿意来。你是那般爱阳光的女子,怎能忍受这座晚春了还是冬一般死寂萧条的城市。你说,四季不分明的城市,太过单调,你的漫不经心无法存活。你要在冬有雪春有花。夏有阳光秋有硕果的城市,让阳光从你的头顶洒下脚底收回,在和未来咫尺的地方逆着光慢慢死去。
“璇子,如果我死了,你要忘记我,像鱼儿忘记它七秒钟以前的所有记忆般。可是,你不可以在我前面死去,你死了我会每天梦到你,然后在想你的每个日日夜夜等着我的脉搏慢慢湮灭。”你说。
筱筱,你是那样干净澄澈的人。起码在我心里。你是干净的。不管你生活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谋生。虽然从我们认识尹始,你就一直带着有些邪气的笑,食指和中指间永远夹着一支长长的女士香烟——茶花。那上面歪歪斜斜写着“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我笃信那是你写上去的,因为茶花从很早以前便换了商家,没了那句矫情的话。
我坐在这所学校最高一栋楼顶楼的窗子上,俯头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人,心一下子就放空了,本来一直堵在心口不知名的东西也慢慢消融。有人会有从楼顶跃下结束一切的勇气,不是空穴来风。筱筱,此刻,我突然明了为何你走的时候只带走自己,也许这只是我臆想的,可是,我们自始至终拥有的,真的只有自己而已。好的坏的,从一而终。
这段日子,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我都一直在说话,在微笑狂笑,在学着包容,因为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还有,我在努力磨自己身上的戾气,收敛我的野性,我想变优秀,变成你期望的样子,如向阳花般。可是筱筱,我好像只是习惯了很多不习惯无法容忍的东西而已。我再也不会难过就不死不活,乱发脾气,跟身边的人哀嚎,就算痛到呼吸都在抽搐,我还是可以无恙地跟身边的人说笑,或者睡一觉,哪怕无眠,只是闭着眼睛熬过一个个黑夜。我不会缩在墙角哭了,眼泪是那么无用的东西。可是,我不敢睁眼去看没有光的周遭,我会念旧,会难过,会绝望。筱筱,我很懦弱对不对。你不知道,我有多怕重蹈覆辙,多怕心在一次次失望绝望中走过来,可是一点点变硬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筱筱,伤痛不过百日。在我身上,只是玩笑话,经历过的疼,正在经历的疼,正要经历的疼,会像呼吸般不分冬暖夏凉陪着我,直到老死。
筱筱,这个夏天,我的衣柜里多了很多东西,有你最喜欢的裙子。还有高跟鞋。你有没有说过,要等我安定了再去找归宿,我宁愿你没有说过。或者,你从未存在过我的生命。那么大的一张信笺纸,你只写了“四海为家,也会有皈依。”九个字,结束了我们所有的情分。
我知道,在你心里,死是最安全的皈依。
斗转星移,你我已是南辕北辙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我生命中,还会有很多你这样的人,给我欢颜救赎,最后天涯陌路。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筱筱,你在的时候,心情不好你就会怂恿我逃课到处跑,你说如果我走丢了你会把我找回来,你肯定不相信,这是我至此听过最美的承诺。但是现在,许诺的人早已不在。我出去走丢了便再也回不来。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和身边所有的女子一样,安安分分守着另一半,一起变老。因为活着,就是不断地与身边自己爱的人和事物隔绝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