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露滴清响
01.
大黄开着车在高速上奔驰着，天气预报并没报下雪，此刻却飘起了雪花，他只好打开雨刮器，雨刮器一上一下地刮着落在玻璃上的雪，风不是太大，尚且开着空调，但他心里却一阵一阵发冷，一阵阵发慌。
大黄决定大年二十七开车去长春，两个哥哥都劝他坐火车去，他说还是开车去吧，从天津到长春也不是太远，再说要是媳妇娟子回来了从家捎点东西也方便。
大黄发冷的原因，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娟子能不能跟他回来，说的确切点是他害怕娟子不跟他回来。
他这样到年根去接媳妇的经历已经有过一次了，当然没把媳妇接回来。
那还是他三十五岁时候的事了。
在农村，男子一般都是的二十来岁就找对象，二十出头就结婚了，像大黄这样的年岁，找媳妇真的很难。
找不到媳妇的大黄开始拼命挣钱。村子里好几个人都从云南说回媳妇来了，他也想照样说一个，听说说一个这样的媳妇要五万块钱。
到哪里去找五万呢？种地一年到头也挣不了一万，于是，大黄四处打工，一个冬天挣了五千块钱，这不是办法。
第二年，大黄把地兑给了别人，开始了赶集贩鱼的日子，自己上鱼、卖鱼，一开始开着一个小三马子，后来又买了个大点的三马子，装的鱼多，跑的也快。
在起早贪晚里，大黄一年挣了两万。还得干几年，妈的，说个媳妇怎么这么难，电视上不都时兴裸婚吗？怎么没人跟我裸一个？现在的姑娘也他妈太贵了，以后农村的老少爷们就等着打光棍吧。
大年三十，是集，大黄想着卖完今年最后一次，就跟老母亲娘俩过年了。
“大黄，还卖呢？”是村里的赵贵，专门给镇上几个村子的男人从远处说媳妇的人。
“啊，一会儿就收摊回家过年。二哥，拿上两条鱼吧！”
“不了，不了！”
“拿着！”大黄已经把鱼装好，递过去，“俺说媳妇还指着你呢！”
“没问题！攒多少钱了？”
“三万多。”
“好，我给你留点心。”赵贵说完拎着鱼走了。
02.
正月，赵贵到大黄家找大黄：“你小子有福气，好事来了！今年你就当不成光棍儿了！”
“真的？二哥你抽只烟慢慢说。”
“咱村二柱子的媳妇年前从云南老家把她表妹带来了，说也在这边找个实诚人过日子，让我给张罗张罗，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啥条件？”
“给娘家五万块钱，立马成婚！”
一听到五万，大黄没有了笑容，他拿不出五万。
“我只有三万多，还得过日子……二哥，要不我再缓两年。”
“还缓？再缓你就四十了，谁还会跟你？你呀，到手的鸭子要弄飞，我再去问问人家吧。”
晚上，赵贵又回来了，说剩下的五万年底给上就行。
正月十五这一天，大黄和二柱子媳妇的表妹在二柱子家相看了一次，大黄看着姑娘模样也可以，没说什么，想着以后就可以有媳妇，他老娘这颗心也可以落地了，就跟亲戚借了些钱，凑足四万，把钱给了赵贵，赵贵说女方也没意见。
一个月后，大黄把媳妇翠翠娶进了家门。翠翠倒也勤快，屋里屋外收拾得整齐干净，对大黄的母亲也不错，每天等着大黄卖鱼回来，给大黄做好饭菜，偶尔催催大黄赶紧给她娘家补上那一万块钱。
转眼到了冬月，翠翠的肚子就是不见鼓鼓起，大黄母亲说等过了年让大黄带着翠翠去医院检查检查。
一天，大黄又卖鱼回来，把挣的钱交给翠翠。翠翠说想家了，想回去一趟，看看父母。大黄说要不正月再去吧，我现在没有时间。翠翠说她娘想她，生病了，不用大黄跟着。
大黄买了天津当地特产两大书包，还带上了8000块钱，让翠翠先交给她父母。
大黄把翠翠送到火车站，嘱咐她早些回来。
翠翠走后，大黄还是每天赶集卖鱼，冬子月过完了，翠翠没信儿，过完了腊月小年，翠翠没信。
大黄坐不住了，跟二柱子媳妇要了地址，坐火车奔云南而去。
坐完火车，又转了好几趟汽车，终于在一个山村找到翠翠。见到翠翠时，翠翠手里领着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大黄傻了。
大黄说：“翠翠，你可以带着孩子跟我走。”
翠翠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黄说：“我还有一个患小儿麻痹的丈夫。”
大黄顿觉天昏地岸，回到家时，人瘦了一圈，老娘问她媳妇呢？大黄说，不回来了。
03.
一正月，大黄都没有出屋。
开春儿，大黄不卖鱼了，跟别人出去打工了。
他的事，在村子里好像也不是什么爆炸性新闻，因为类似的事儿之前有过，以后也还会有，人们只是说，可惜了大黄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弄了个人财两空。
又是一年。
刚进腊月，大黄回来时，赵贵又找上门来，说这回给说的媳妇比翠翠可靠，叫付琴，是本地人，不过带着个孩子，女娃，而且，只要一万块钱的彩礼。
大黄在集上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身体结实，一看就不娇气，同意了。
把付琴娶过来后，孩子由大黄娘照看，大黄不出去打工了，又干起了贩鱼的买卖，夫妻俩每天赶集卖鱼。
付琴能吃苦，干活很卖力，散集侯时常给大黄娘买些好吃的，这点大黄很是欣慰，认为自己总算得到老天地眷顾了。
有天下雨，大黄没去赶集，出去打牌了。牌桌上，有人告诉大黄把钱把好了，抓时间把结婚证办了，这样更稳妥些。大黄想想和翠翠就没有办结婚证，这次他得吃一堑长一智了，玩了两圈，回家了。
“付琴，明天咱俩去办结婚证吧。”
“着啥急呀，我又跑不了！”
“不行，这是正事，必须去！”大黄一脸的严肃。
“我……还没有离婚呢……”付琴低着头小声说。
大黄气不从一处来：“没离婚你嫁我？啥意思啊？”
“我……他离家出走好几年了，找不到人！”
“都啥事啊？啊！把那一万块钱给我。走人，都走！滚！”
大黄想起了翠翠，翠翠走了，不回来了。这回又碰上一个这样的！是不是那男的回来付琴也走了啊！
大黄吼着，把付琴的东西扔到外面，付琴的女儿大哭，付琴也哭。
第二天，大黄照样卖鱼，自己一个人去的。
半天也没卖出几条，他没有心思卖鱼了。
回到家，付琴把饭端上桌子。大黄吃了两口，对付琴说：“我出去打工，你有离婚证了给我打电话，我回家。”
第二天，大黄走了，他在外面打工半年，也没接到付琴的电话，倒是接到老娘的电话了，说付琴带着孩子走了。
大黄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很不好受。
唉，又过回了光棍的日子！
04.
这一年，大黄四十九岁，他的老娘撒手走了，临走前嘱咐大黄，好好照顾自己，再找媳妇把眼睛擦亮点。
安葬好老娘，大黄又去打工了，去长春，给一个林场去当伐木工。
长春的冬天来得早，走得晚，把大黄的心也冻成了冰块。
大黄也不再像从前省吃俭用，一门心思攒钱了，他不再琢磨娶媳妇的事。时不时，他开始喝两口小酒，在东北的严寒里吼两句：“想当年，老子的队伍……”
林场门口对面有一个小超市，卖东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黄每次来这儿买东西都会在这儿和这个女人聊一会儿，一来二去熟了，大黄知道她叫娟子。
娟子的丈夫车祸去世了，一双儿女也都成家，娟子为了找点事做，就开了这家小超市，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可以赚点零花钱。
到底东北太冷了，大黄不敌数天的北风飞雪，发烧病倒。
人在有病时会突然很脆弱，即使是四十九岁的大老爷们，病来如山倒，不仅仅指身体，也指心理。
千里之外，大黄突然孤独起来。
听说大黄病了，娟子时常做碗面条、熬点小米粥送过来，这给大黄很大安慰和温暖。
大黄的病好了以后，去娟子的小超市勤了点，往那一坐，和娟子说两句话，心里就踏实和安稳许多。
林场有人给大黄和娟子撮合，大黄脑子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一闪而过，一个长春，一个天津，往事就在眼前，大黄伤不起了。
过了半年，林场没啥活儿，大黄要走了，他去和娟子去道别，娟子问大黄：“你走了，我呢？”
“你在这儿好好过，儿女都在这儿。”大黄低着头说。
“不，我要跟你回去，我都和儿女们说好了，他们也都支持我。”
“我，折腾不起了……”
“不管怎么样，我和你一起走？”
又过了几天，娟子把货和超市都兑给了别人，和大黄一起来到了天津。
日子过起来了，娟子在村子也开了家超市，大黄负责上货。
娟子和大黄在一起过了两年，大黄的心仍然很不踏实，以前的经历真的是给他留下了阴影。每次他都认真对待，期待着白头偕老，每次都是不到两年就散伙。
娟子是个简单的女人，自己不把着钱，零钱不缺，买花钱多东西的就跟大黄要，大黄也不小气，一般都答应给买。
娟子的母亲生病了，在冬子月，这个消息让大黄的心往下沉了一下，她怕娟子走了就像翠翠一样，有去无回！
但是娟子还是回长春老母亲了，她说年前肯定回来！
小年过了，也不见动身，大黄决定亲自去接娟子。
谁料到天下起了小雪呀，这鬼天气！
长长的高速路上，大黄自己开车奔驰着，累了就在服务区休息，车开到长春地界是时，竟是满天的太阳！
他兴奋地给娟子家挂了个电话：“娟子，我是大黄，我接你来了！”
“哦，娟子不在，她……”
无戒365挑战训练营第50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