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体制的那些年

7年前,当我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时,同事问我前一份工作是什么,我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从体制内裸辞,在家休息了半年后,又重新找到了这份工作。

我不知道我在避讳什么,总不愿提起那段时光,本来以为从体制内辞职是解脱,可没想到是掉入了更深的漩涡。

除了老婆,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都变了。

“只有公务员和事业单位是正式工作!”

辞职后,我不敢和母亲打电话。因为每次和她通话,她都要重复:为什么要放弃公务员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她说自从我辞职后,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一想起我的铁饭碗丢了,就惋惜的不得了。她也不敢参加姐妹们的聚会了,因为她们问起来,她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无法接受,我居然把正式工作辞掉了。

在她眼里,正式工作只有两个:公务员和事业单位。

每次通话都是同样的内容,通话结束前,都会说:“再去考吧,趁年轻。”我觉得很压抑,很快地就挂了电话,也很少主动给家里打电话。

辞职前,我也尝试着跟母亲说起工作的烦心事,也提起辞职的事,可话还没说几句,她都是一句话怼过来:你要放弃的东西,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我想深入地和她交流,谈谈我为什么要辞职以及我想去做什么。可是她每次都瞪着眼睛对我说:“安心工作,不要想七想八。”于是,辞职后,她几乎不敢相信:“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辞掉?为什么?我想不通!”

我知道母亲是爱我的,她一直以我为荣。

可那段时光我常会怀疑:她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的工作?还是爱她的面子?

“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清楚!”

在广告公司上了半年的班后,辞职在家考研,一边带孩子一边复习。刚好岳父的房子装修,我是家里的闲人,就天天过去帮忙。

岳父之前对我挺客气的,他对政府部门挺感兴趣,经常问我工作上的事。我辞职后,虽然他口中说尊重我的选择。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尊重了。

装修期间,岳父就有点颐指气使,他觉得我是大学生,应该什么都懂。可我第一次盯装修,是个装修小白,很多时候会手忙脚乱。岳父脾气急,常常一个电话就要我跑工地,或者去建材市场买东西、拉货,把我当小工使唤。装修期间一出现什么状况,他就会大发雷霆,指责我没有看好现场。

有一次,装卫生间的花洒,为了要盖住墙上开的孔,岳父叫我去建材市场买个零件。我电话里问他,要什么尺寸的?他说:你问水电工去,这种小事还用问我吗?尺寸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打电话和电工确定尺寸后,就到了建材市场。岳父又给了我一个电话,说要到这个店里买。我就按照尺寸在买了两套不同款式的零件。买两套的原因就是怕款式岳父又看不上,要换。

回到工地,岳父和水电工都在现场,零件一装,发现尺寸大了。岳父问我:“叫你买个小东西都不会买,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清楚。”

“你不是说和电工核对尺寸就好了···”

话没说完,岳父就说:“拿去退了,我自己来买。”

一时间,委屈和愤怒涌上头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不愉快都回忆起来。我很想大声地回怼,但是还是选择一言不发地离开。

“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同时萦绕的还有“我再也不会帮你装修了!”

于是,我很快找到了一家私立学校,当了一名老师,从此脱离了装修的苦海。

其实岳父装修时对我的种种不客气,可能只是他的性格原因,或者是装修让他心烦意乱顾不上别人感受,更直接的原因就是我装修的时候没有达到要求。

把这一切都推到是因为我辞职了,他才看扁我,这想法也许太过偏颇。

“你这次一定会考上!”

在社会游荡了三年,我又选择了考公务员,幸运的是,我考上了。

全家人都很开心,最替我高兴的就是我的妻子。

辞职的时候,压力最大的可能不是我,而是她。

辞职前,她是唯一一个听我讲完那些荒诞的辞职原因的人,对我的梦想,她总是说:“去做吧,我支持你!”对我辞职的决定,她也一次次鼓励我:“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后面,我才知道,我母亲好多次打电话给她,问她为什么不阻止我辞职。好多次,面对岳母的担心,她总是替我说话,说我有在努力。

在我备考的那段时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操持家务,让我后顾无忧。

她要承担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我少!

当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我觉得不可思议。她开心地大叫。

我说:别激动,还有面试呢!

她哭了:你这次一定会上的!上帝让考这么高的分,面试肯定也不会为难你。

面试时,她比谁都紧张,直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她哭着和所有人报喜。

我如愿上岸,母亲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岳父也对我更客气了,说我果然会读书。朋友们听闻消息后也渐渐地又开始约我出来,世界又重新变得友好,日子也一天天稳定下来。

我很珍惜这份工作,也很感谢离开体制的那段幽暗的时光。在谷底的那段时光里,我认清了自己,也看透了很多人的心,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一直拥有着一颗永远支持我的真心,那颗真心,永不能负!

离开体制的那些年,教会我最重要的道理就是——珍惜当下,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

对了,你说我为什么从体制离开?因为,不想当警察!

为什么又重新想考入体制?因为一句话的刺激——“你要是还当警察,他们就不会这样欺负我。”

别怕,我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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