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场上的黑灰白,看韩愈的世故与坚守


贞元十八年(802年),刚刚在京师立足的韩愈,给一个叫李实的官员写了一封信。


上书的内容,是一篇满是歌功颂德的马屁文。


韩愈在信中赞美李实忠于圣上、为国为民。称其“未见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阁下者”。


那么,李实究竟是何许人也?


据说,李实姓的这个李,与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李实是工部尚书,还兼任京兆府府尹。(相当于京城市委书记)


只是,这个李实的名声,并没有韩愈说得那么好。相反,真实的李实反而是一个欺上瞒下,聚敛无度的老奸宿赃。


韩愈之所以昧着良心,奉承这样一个人,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在长安站住脚跟。


当时,韩愈写下《师说》,在长安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影响。


而韩愈本人,不过是一个刚刚考上编制的老师,这时的他,还撑不住这个级别的名气,再加上他又被很多人攻讦,只好心中一横,给一大波权贵们上书,希望给自己找个靠山。


于是,李实和韩愈,两个人互相走近了彼此的视线。


没过多久,韩愈拍的马屁可能真的起了作用了。


韩愈上位了。


贞元十九年(803年),韩愈经李实提拔,升为监察御史,身份从文化部门一举跨入检察部门。


只是,仅仅过去半年,韩愈就与这位朝中的大官闹掰了。


据记载,这一年是天灾之年,春夏有旱秋有霜,长安地区的庄稼绝收,饥民遍野。


朝廷本来已经制定了减免赋税的政令,而身为辖管该地的京兆府尹,李实却向唐德宗上书,说今年虽然旱了点,但天佑大唐,庄稼和收成都没有什么问题。


结果,减税的命令被撤销,百官畏于李实淫威,民生疾苦,便无人再敢过问。


后来,据《顺宗实录》上记载,“税怔如初,(灾)勇于杀害,使民吏不聊生。”


但在当时,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站出来过,愤怒地写下一篇《论天旱人饥状》,将民间真实的情况上奏唐德宗,再次为天下灾民请求减去赋税。


而这个惊掉满朝文武下巴的人,正是李实一手提拔起来的韩愈。


结果,韩愈人微言轻,非但没有改变什么,反倒因为这篇文章,被贬谪至千里之遥远的阳山当县令。


我们之前说过,在唐代,以秦岭淮河划分,南方属于蛮荒之地。韩愈被贬的阳山(广东地区),其地理位置,甚至比他哥韩会当年被贬的韶州更往南方。


而韩会被贬,是被党争牵连;韩愈被贬,仅仅是因为说了实话而已。


到任阳山,韩愈所遇到最无解的困难,不是偏远落后,也不是多虫多瘴,而是民化未开。


韩愈在一篇《赴江陵途中寄赠翰林三学士》写道:


“远地触途异,吏民似猿猴。

生狞多忿恨,辞舌纷嘲啁。”


来到这样一个连交流都无法顺利进行的地方,韩愈几乎已经抱了客死异地的决心。


好在,韩愈后来并没有真的止步在这里!


事实上,韩愈还在阳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新唐书》里提到韩愈的这段经历时,写道: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


什么意思呢?


就是当地的百姓,很认可韩愈,谁家有了孩子,给孩子起名的时候都要带上“韩”字,譬如张韩、王韩、赵韩之类的。


那韩愈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为了解决沟通上的难题,韩愈通过在地上用树枝画画与人交流,传授百姓农业生产、工具制作、浓重耕作的知识和技术。


除此之外,他还在这个未开化的地方传播了先进的思想,教这里的百姓去学习“仁、义、礼、智、信”这样的礼数文明。


韩愈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并无愧于苏东坡的那一句“道济天下之溺”,也真正做到了儒家所说的“有教无类”。


韩愈的功绩,无论是在阳山,还是更日后的潮州,都未被百姓遗忘。


在大唐立国的二百八十九年里,仅有两个能够从祀孔庙的人物。两人中,没有那些文人口中的诗仙、诗圣;也没有那些开疆扩土的将军、刺史;却有一个在百姓中,口口相传了千年的韩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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