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曲筱小姐姐左手提着八厘米的红色高跟鞋,右手紧握着套有红色手机壳的电话,赤着双脚,摇摇欲坠的在深夜的寒风刺骨中游走,借着路边的灯光,依稀可见白的刺眼的双脚上那大红色的指甲在沥青色的马路上蜻蜓点水般的跳跃着。四周一片寂静,不见平日里的车水马龙,不见夜色繁华的城市风貌,甚至听不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只有曲筱和路灯是生命与城市存在的象征。
在繁花似锦的曲城,梦想与现实近乎完美的无限贴近,只因几乎没有病痛的折磨,人生在世可以依赖足够健康的体魄去生存,年老体衰时也不过是一觉睡去不再醒来的自然过度。
依山伴水略带潮湿的曲城,藏有古色古香的元素。正午的阳光下,绿瓦红墙的胭脂店里售卖着古银的凤凰发簪,凤凰的眼睛是鸽血红的红宝石制成,阳光下格外耀眼。曲筱抬起雪白的纤纤玉手,轻拿起这只耀眼的凤凰发簪,宝石的红与指甲的红和谐共生浑然天成。
“这只发簪我要了,帮我装起来吧。”曲筱说着将发簪递给了店家。
“哎呀,咱曲城医神曲筱小姐果然眼光非凡,这发簪可是好物件,据说能集天地之精华,汇聚于凤眼,若有缘人能得此凤眼中的能量,可延年益寿啊。”店家边打包发簪,边喋喋不休的说道,仿佛真的遇见了有缘人,又仿佛好奇传说的真伪。
曲筱并不想过多与之攀谈,拿起发簪,说了声谢谢,便离去了。店家看着曲筱离去的身影,一身红色旗袍,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人海。店家回到店里,从里屋的衣柜最底层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店家的手轻抚过桃木雕刻的纹路,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木制盒子,纹路好似代表着什么或者诉说着什么,但历经近千年的风风雨雨沧桑变换,已无人知晓了,也许只有开启它,才能获得一些线索或者说指引。可钥匙,并不知去向。
满城岁月静好,时光未老的景象,曲家府邸在此般盛世之下,显得格外辉煌夺目。在翠玉盛行的年代,用白玉作为主要装饰材料,非曲家莫属。白玉的圣洁与医者仁心的曲家世代秉承的家训紧密贴合。曲筱是曲老爷子最看重的二小姐,不为别的,只为十六年前曲老爷子和曲城百姓的起死回生。
十六年前,是大灾的一年,粮食不足,疾病肆虐,社会秩序混乱,一切如同雪崩一般迅速瓦解崩塌。那一年,曲老爷子刚刚五十四岁,平日里素来身体健朗,直到那场洪涝灾害过后的第三天,忽然之间四肢无力,只得静卧于床。与此同时,数日内,曲城的百姓也相继患有不同程度此病证,有些还伴有并发症。城市的一片繁荣瞬间变为一片狼藉,百姓生活从锦衣玉食退化为节衣缩食。应了那句话,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是天灾是人祸还是什么,总之,这一切来的突然来的猛烈来的措手不及。也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许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弥漫着烟雾气息的微风中走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雪白的肌肤,红色的连衣裙,走向曲府的大门,轻触着白玉的雕刻,嘴角略微上扬,乖巧的小虎牙在风中闪烁。好像已没人有力气前来开门,整个曲城已如空城,百姓们仅靠一丝气息存活,大抵活不过今夜了吧。红衣小女孩自行推开了大门,是的大门已无需关闭,毕竟鲜少有人有力气推动它,如果有,那也是救星,就算不是,也只不过早一些咽气而已。女孩径直走到一口水井旁,打起一桶水,用雪白的手指在水桶里轻轻画上了几个圆圈,圆圈如同靶心的形状,最后女孩用小手指在所谓的靶心轻轻一点,一滴白色液体从女孩小手指红色指甲内流出,滴入桶内靶心上。女孩提着水桶,加快了脚步,奔向曲老爷子房间,来不及做介绍,更不必多说什么,喂下曲老爷子一口水后,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对曲府的人做了同样的事情。紧接着,女孩寻觅到几个小容器,在小小的角落里,刺痛着自己,滴落着白色液体。大约两小时吧,曲府的人已经恢复体力,在小女孩的告知下,曲府的人们分别拿着小容器,前往曲城各个地域,按比例配置井水,救助曲城百姓。
只有曲家的人,知道女孩的故事,曲城的百姓了解的是曲家配制了药方,救了全城百姓,也因此在未来的几年里,曲家倍受曲城人民爱戴。不过,从那以后,百姓们听说曲家二小姐回城了,喜欢红色,及其貌美。
店家思绪些许凌乱,想着曲家十六年前的恩情,也不再纠结凤凰发簪与曲筱的渊源了。既然岁月静好,何须执念往日流言。
阳光和煦,晴空万里,曲家府邸大管家见曲筱迎面走来,躬身相迎,口中念叨:“恭迎曲家二小姐远游归来,今晚家宴已为曲小姐备好上等的云深美酒,霞光长袍已派人送入小姐房中,请二小姐过目。”曲筱对着大管家微微一笑,说道:“钟伯伯有心了,您快请起,感谢这么多年您对曲家的付出,这次归来,也给您带了礼物。”话音刚落,曲筱从包裹中取出凤凰发簪,继续说道:“这发簪是送给你女儿的礼物,每次回来,给您带什么您都不收,这次是给您女儿的,您一定将我的心意带到。”说着便将凤凰发簪塞入大管家手中,微微一笑,向房中走去。大管家很是激动,多年的付出,有人惦记,总归是一把老泪纵横。
午后的时光过得飞快,夜幕渐渐降临,曲家家宴如期举办,曲家的声势,可谓宾朋满座,座上客皆是曲城名门望族,达官显贵,现场更是热闹非凡。曲筱本应家宴现场全程陪伴曲老爷子左右,但家宴过半也不见曲筱踪影,有曲老爷子坐镇,家宴依旧有声有色,歌舞升平,喜笑颜开。
闪烁的星空更加明亮耀眼,月光也更加皎洁。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家宴现场,无人知晓,自顾自的攀谈,自顾自的觥筹交错。只有曲家后山的曲筱,静候着流程划过夜空,清澈的双眸泛着泪花,在流星的映射下更加闪烁万分,嘴角微微颤动,随后轻轻上扬,而后心如止水般平静,起身,转身,拖着家宴的华美服饰披风,向山下走去。
顺着曲折盘旋的山路,一路下行,忽然一闪白光,再一闪,曲筱出现在钟伯伯家门口,曲筱轻轻扣了几声门,只见前来开门的是钟家二小姐,头上插着凤凰发簪。姐妹相见,相拥入府。
“哥哥随父亲在曲府了,曲姐姐怎么有空前来?”钟二小姐笑眼问到,“莫非曲姐姐觉得家宴无聊,找我来玩?”曲筱一脸严肃,点了一下钟二小姐额头,说到:“你呀,还是那么调皮,这件衣服给你,上面的红宝石与你头上发簪的宝石很相配,适合今晚的月色,传说披上这件衣服,带着这个发簪,与血脉相连的亲人手牵着手,沐浴午夜月光之下,可一生无灾无难,共享天伦。”说罢,曲筱将家宴华美服饰披风披在钟二小姐身上,叮嘱她差人叫爹地和兄长回来,再叫上娘亲,一起沐浴午夜月光。钟二小姐自然很是欣喜,也很听话的照做了。话音落定,曲筱便迅速离开了,前往曲府。
如十六年前一样,曲筱进入曲府,直奔曲家水井,投入一颗红色宝石,瞬间水井通亮,又瞬间恢复正常。而曲筱,已唇色泛白,疲惫不堪。一只雪白的纤细的手,在皓月之下,旋转出一道白光之门,瞬移到一条黝黑的小路之上,疲惫的身躯,红色的衣裙,摇摇晃晃,一只手脱掉红色的八厘米高跟鞋,一只手紧握红色的手机壳电话,赤脚走在依稀的路灯之下,走向小路的最深处。
此时的曲家歌舞依旧,觥筹交错依旧,钟家也已一家齐聚,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共赏深夜皎洁的月光,静候午夜的到来。
曲筱身体越来越虚弱,摇晃越来越厉害,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这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钟声,伴着不属于这个时代手机的声响,协同响起。四周忽然一片寂静,仿佛只有曲筱和路灯是生命与城市存在的象征。
只见夜空中划过两颗最亮的星,划过月光之上,划过曲筱上方的夜空,一颗划过钟家不见踪影、一颗划过曲家的流星之光落入曲家水井之中,一束红光腾空直上,另两束红光从钟家直奔云霄,三束红光汇聚与月光之下,轰然巨响,一片硝烟,曲城已不在是曲城,曲家更不复存在。而钟家,是曲城之内,唯一幸存的一家。
曲筱丢掉手机,渐渐卷曲,卷曲,再卷曲,化为一条蛆虫,蠕动着身躯,又化作一道白光,融入顶空红光之处,而后,红光汇聚与凤凰发簪红色宝石之中。钟家二小姐忽然昏迷,松开家人的手,再次醒来,眼前母亲、父亲、兄长伴随左右,呵护有加,但周围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兄长西装革履,母亲长发盘起,父亲静坐在电脑前,看着《驱虫》,驱虫里上演着曲城的故事,曲家为首,驱赶蛆虫的故事。
钟家二小姐看着枕边红色的手机壳,带有红宝石的凤凰发簪,和一把银色的钥匙,仿佛在梦境里,又仿佛已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