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来看你了。
看你脸颊挂着的微笑，我知道你是刚强的，当然，作为几十年的哥们儿，我更懂得你眼光里的含意。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早以前就是了，
今天，我一个人来了，也没叫他们几个。
其实，从弟媳妇那里，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病。她告我别说，我也没告诉别人。
我也知道，一个月前，你招呼大家一起聚聚的意思。想到这里，我很难受。可能在场的十几个人，只有我知道你检查的结果，我不敢多看你的眼神。我却不知道，你却这么快，就。
我知道，你一惯是要强的。你招呼大家一起，畅所欲言的聚聚。吃吃喝喝、吵吵闹闹，我坐那里，你微笑着，看着。也开玩笑，叫大家吃好喝好。
哥儿几个多少年了？真说不上来，十多年了吧？
陆陆续续成了最好的朋友，谁家婚丧嫁娶，都在一处。朋友之间，帮帮衬衬，好不热闹。
想到过去的事儿，想到你帮过的人，想到曾经有过的误解，我沉默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所幸，病房的暖气很好。外面的树枝摇摇晃晃，肯定风不小，又啥声音都听不到。
天气也算好，远山那么静默，这么个天。你却躺这里，总算能静静躺会儿了。
我想起来我们爬山的情景。
你总是最快乐的那一个，总是领头的那一个。你会抽时间探路，然后招呼大家假日里一起去。
一路上欢声笑语，一路上啥都聊，好多次的一路上，我们懂了别人，更成了最好的朋友。
而今，你静静躺着，微笑着，轻轻闭上了眼，啥都不说了。我呢，能够看着你，也就很满意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是什么？就在四目交汇之间，也在我的手，握着你的手，你满是茧子的手。
认识你，不后悔，况且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记得你说过人生的事儿。我想有很多感慨，你却简单说过，不就是从容不迫，不就是照顾好家里，交几个好朋友吗？
当时，我也笑过你的狭隘。
回顾我们交往的过程，我却总觉得是一种踏实和悠然。每当有什么事儿，家里的？自己的？你总是能使我有依靠感。找你准没事儿。想到你每次的微笑和平静说话的样子，我的心里总会有靠。
孩子挺有出息，弟媳妇也很满意，因为有你。二老身体健康，过得也充实，也是因为你。
朋友们相处时候，你总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大家却都知道，你是朋友们凝聚的核心。
兄弟，一个人能有多久？真的不由人。
还记得那次开玩笑吗？你说岁数不由人。我坚定地认为有心劲儿的人肯定活得久。他们几个嚷嚷半天，最后的结果是，活啥时候，算啥时候吧。
但是，我坚定地认为，活着就要好好儿活一天呢。那时候，我记得你诚挚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现在想来，可能你是说不出，心里也认可吧。
我能想到。你心里所想的。
你睡吧。
我想哭，又觉着不应该对着你这样。你是坚强的，你始终是我心里最温暖的一块儿。
我也能想到，若干天后的某一天。远处的山下，那个规模很大的公墓里，多了一块儿墓碑。
碑上是你的名字。
墓碑前，最洁白的一簇花。
那里，应该是你安静的所在。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好好儿的一个人，很好的一个敦厚温暖的朋友，能够在一个月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刚进来时候，阳光正好。弟媳妇点点头，把一杯水递过来，出去了。她的意思我了解。我只能看你满眼的微笑，我知道你确实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虽没有说什么，肚子里却满满地都是话。你闭上了眼，我知道你累了。更知道你的病不允许你再有什么表示。
这白色的环境，你蜡黄的脸，满头浓密黑发。
我却变得悠然起来。看外面的风吹树枝。看你液体的滴答。
生命就是自己能够拥有自己时间的一个过程。由你，我想到了我，我想到了所有能够欢蹦乱跳的人，走路的人，路边行走的人，远处路上的车，我想那车里坐着的人。
好像都是个过程，人人在画自己生命的线条，你的，却画到了尽头……
兄弟，我的眼里没有眼泪。我却什么也多说不出来，我能想到自己的脚步，走出病房的双脚，走下楼梯的双脚，走向大街的双脚，融入人群的双脚……
兄弟，安好。
作者阿尚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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