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的《鞋》讲述的是一个农村姑娘守明对一个男子默默的爱恋,以鞋为纽带传递她的深情与期盼,但故事以男子怀着内疚之心归还给她他俩定情之物的鞋而结束。刘庆邦以细腻地笔触分析了对初陷爱河的少女的心理。读者从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每一个眼神和娇嗔、每一一次心灵的细微颤动之中再一次重新体味青春懵懂期爱恋的纯真与美好,并且洞察体味到少女之爱的纯朴、炙热和悠长。
作为一一个农家女,守明虽犹如-块未经雕凿的璞玉,晶豐剔透、洁白无瑕,但她的感情世界却无比丰富真挚。而鞋就是她感情的载体,聚集着她对那个人几近全部的爱。作者在守明做鞋之前用大段的文字讲述应做鞋的缘由,做鞋的意义,并特意明示做鞋的难度,与她而言,爱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是她- -生憧憬之中最重要最美好的那部分,对“那个人”的爱便是这份爱的寄托。这份刻骨之爱容不得半点伤害或轻视,哪怕是最轻微的:这份爱也容不得任何人的侵犯和玷污,哪怕是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和自己最亲密的妹妹。至此鞋已不仅仅是鞋,它是守明心中爱情的替代品,是她爱的见证物。她对爱的表白全都浓缩在鞋里,于是做鞋时的每一针都凝聚着她的爱,从她的心中注入鞋里,并期望流进“那个人”心中。
文本对她做鞋的过程做了详细的描写,此中穿插大段的细节与心理描写。在准备做鞋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严肃到甚至“让母亲觉得有些好笑”。开始做,对鞋的构想:“一定要亲自做”,“鞋要略小,让他脚疼,走不成四方”",“鞋底的花型用枣花型要确保洁白无瑕”,这些都是她内心所想所思的外在体现,我们更可以看做是她爱之纯真与深切的文本表蹈。做时,她“用拆口罩的细纱布把;鞋底包一层,再用手组包一层,包得很精细,像是什么心爱的宝贝”.她“觉得捧着的不是鞋,而是‘那个人”的脚。她把‘脚摸来摸去,揉来揉去,还把脚'贴在脸上,心里赞叹。...由此可见这双鞋不再只是鞋,而是世间最珍贵之物,她对爱情的态度以及这份可谓世间最纯最真的爱由此展现在读者的面前,至此除了感动,谁还会觉得她做鞋的态度是苛刻的?
正如作家在后记里写“第一次回家探亲,我把那双鞋退给了那位姑娘。那姑娘接过鞋后,眼里一直泪注注的。后来我想到,我一定伤害了那位农村姑娘的心,我辜负了她,一辈子都对不起她。”作家的内疚与忏悔弥补不了对一个纯洁、痴情女孩的伤害,这份痛会永存其心间无法抹去。读刘庆邦的短篇小说《鞋》,感受到的是守明的幽绵的情思、浓郁的哀伤。
这里“鞋”的意象已经改变成一种牵挂,一种思念。守明希望用“小鞋”来牵挂住“那个人”,也希望那个人可以带着自己的思念出门。特别是后面守明在心里和那个人的对话,因为鞋小夹疼了脚,那个人的脚却连着守明的心。守明幻想的那个人的柔情和自己的娇羞,细腻地把主人公清纯可爱的形象,以及少女的青春萌动描绘得淋漓尽致。而在此同时,刘庆邦也把男性对女性柔情似水,温柔娇嗔的形象要求表现了出来。历来,没有哪个男性希望家中有位“河东狮”,女性贤良淑德,温柔可爱向来是标准淑女的形象。很多女性在男性霸权下,无意识地向男性的要求靠拢。
全新的“鞋”不仅仅是女性对自己的要求,更是男性霸权语境下对女性的施加的无形的压力,同样也是作者刘庆邦内心潜意识中暗藏的对女性心理和身体上洁净如新的要求。
不能让别人代做是未婚妻对未婚夫的一种承诺。行为的发出者似乎是女性,或者我们可以说,行为的发出者是守明对“那个人”作出的忠诚的承诺。但当我们跳出文本的视角来看,我们可以看到,这其实是作者在为所有的男性代言。刘庆邦巧妙地把男性霸权对女性身体忠贞的要求,内化成女性自身的道德束缚。文本中说到守明在给父亲和小弟做鞋时,她就暗暗上了几分练习的心。用作者的视角可以这样解读,女性在很早的时候,已经潜移默化地把“忠贞”这种道德束缚铭刻在心里。练习做鞋,其实是在练习做一个符合男性要求的忠贞的妻子。
“试鞋”是全文的尾声,也是点睛之笔,更是作者最大胆,最露骨的描述。这里“鞋”的意象成为了爱情承诺的象征,“试鞋”便是守明要向那个人承诺自己忠贞的爱情,也要求那人对自己爱情做个承诺。只所以说这段试鞋情节是点睛之笔,原因是因为文本的发展已经不仅仅停留在主人公个人的幻想,而是让二人真实地相见。这一情节设计跃出之前的主人公独自幻想的线索,分化成为真实和幻想两个部分,同时也让故事另外一个主人公浮出水面。对于这部分的解读,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进行。
第一,文本层面。按照文本的发展,守明的试鞋是她对自己爱情的承诺。鞋穿上了,人便是你的了。但是男主人公的固执不试鞋,使得守明的愿望落空,也使得守明没有机会把自己的那份承诺说出口。之前美好的幻想,到此成为了淡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