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中年,身边亲人的离世,让我又一次开始思考:我们没有选择生的权利,那么有没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在我们生命临终的时刻,是选择有尊严的离开还是苟延残喘?
1
我的叔叔,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一个大家口中的老好人。四年前,叔叔在帮人修房子时,不慎从房上摔下来。当时120来了,看到叔叔的情况很严重,不愿意施救,在周围乡亲们的好说歹说下,120才答应把叔叔拉去医院抢救。
等我得知消息,去看望叔叔时,叔叔已经上了呼吸机。我的父亲每天都要去医院照顾叔叔,父亲回来总是跟我们说:“你叔叔总是在喊妈妈,你叔叔总是乱动,身上的管子经常被他拔下来。“后来,在我又去看望叔叔时,发现叔叔被绑在了床上。
后来,叔叔总算是可以坐起来了。医院就安排了出院。有一天,堂妹推着叔叔出来散步,不觉竟推到了我家门口。看到叔叔,我们都围过去和叔叔说话,叔叔却是一脸漠然。而这就是和叔叔的最后一面。两天后,叔叔过世了。
我的心里哀痛之余,常常在想,叔叔在医院喊着妈妈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做好了离世的准备?为了配合治疗,叔叔被绑着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怨言?要不然,叔叔为何要多次去拔掉身上的管子?呼吸机维持着呼吸的日子,对叔叔来说,是不是异常难熬?
在我们拼尽精力与金钱抢救叔叔的时候,我们想的是一定要把我们的亲人留下来,我们想着会有奇迹的,我们不想留下遗憾。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去想一想叔叔的感受,去想一想叔叔要的是什么。我们只是在一厢情愿的付出。
2
在我的叔叔去世后不到一年,我的二伯,检查出来晚期食道癌。
一家人立马安排二伯住进了医院。经过全面的检查之后,医院建议不做手术。二伯的几个孩子自然是不答应,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去外地请了一个教授过来,做了手术。
在我第一次去看望二伯的时候,二伯还客客气气的和我们说着话。我们也安慰着二伯,手术做完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在家等着你。
第二次去看望二伯时,二伯已经说不出话了,唯有两行泪。本来就瘦的二伯,已经只剩下皮包骨了,每次输液,护士都要找上半天,扎上好几针,才能把液体输上。
很快就传来了二伯去世的消息。在我见到堂姐时,堂姐眼圈红红地说:”早知道,还不如不手术了;早知道,应该让老人早点回家的。“
二伯从确诊到去世,也就是一个麦收到秋收的距离,仅仅100天而已。这100天,二伯是自己走出家门的,回来时,是冰冷的,躺着的,被人抬进了家门。这100天,二伯再也没有机会看看自己的家,再也没有一家团聚,吃上家人做的饭。
二伯在医院病床上毫无隐私的模样,常常让我思考,二伯最后的日子过得有尊严吗?开心吗?二伯的眼泪又是要告诉我什么呢?是对活着的人的不舍还是想家了?而这一切,都没有了答案。
3
叔叔伯伯的事情,给我带来了悲哀与伤痛。而多年前奶奶的去世,带给我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的奶奶是一个裹着小脚的农村老太太。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阁楼上就放着一口寿材,寿材里放着寿衣。那是奶奶给自己准备的。怕寿衣受潮,奶奶有时候会把寿衣拿出来晒晒,满园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有时候,奶奶也会穿上寿衣,在寿材里安安静静的躺一会。
那时候的我,不太懂,却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死人才用的。心里,不由有了一点神秘与敬畏。而奶奶自然的态度,让我对于死亡,完全没有了恐惧感。
在我高三复读的那一年,奶奶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星期,就走了。那是我第二次经历亲人的离去,有悲伤,没有遗憾,有哭泣,没有苦痛。
我的奶奶没有上过一天学,没有教过我一个字。而奶奶面对死亡的豁达与淡然,是我最最钦佩的。奶奶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花开终有花落,人也一样,有生就有死。那一天终会到来,我们只需要顺承天命,迎接那一天就可以了。
所以,如果那一天来到了,请不要用冰冷的机械来维持我的生命。我怕痛,更怕没有尊严的苟活。如果那一天来到了,请让我安安静静的离开,这就是对我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