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可全信,但是不可以不信!
王婆是村里唯一的接生婆,三十年来,村里的孩子都是她一手接生的。她技艺娴熟,见多识广,也算是村里的第一号“名人”。
这天夜里,有人敲王婆家的门,王婆已经习惯了被人半夜吵醒,然后呼天抢地地拉着她去接生。只是最近村里没有人待产啊,王婆一边扣着襟前的盘花纽,一边走出门来。
开门后王婆见得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这人看着眼生,王婆问:“什么事啊?”对方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家里妻子马上要生产,苦于村里接生的人外出了,只得寻到这村来。王婆问:“你家在哪里啊?”对方答:“就在王家庄!”
王婆听得是同姓的人家,便没有继续追问。虽然知道王家庄路程很远,却也不计较,匆匆带上自己的工具包催促年轻人快带路。不想这个人来头不小,竟然有一部汽车,这可不得了,王婆这辈子还没坐过汽车呢,她小心翼翼上了车,年轻的男人给她关好车门。
平日里要走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坐车可才两刻钟就到了。王婆啧啧称奇,一边下车一边不忘回头看上几眼。
两个穿着白色褂子的仆人提着油灯迎了上来,夜里凄风阵阵,两个仆人哆哆嗦嗦,乍看像两个纸人。走近了才看清,这分明是两个满脸通红的小个子门童。
男人引王婆进得家来,王婆再次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这里奢华异常,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农村妇人的认知。
王婆跟在门童身后进了一道涂了白漆的大铁门,进门之后,步子所到之处都铺着平整的楚石地板。这可是连地主家都没有的;第二道是金色漆的木门,厅堂里一盏琉璃灯美轮美奂,照得王婆有些眩晕,简直和做了一个富贵梦一样,再看厅堂摆设整齐,家具繁多且美轮美奂,王婆偷偷扭了一下大腿根——知道疼,不是梦。
年轻男人引王婆下楼,王婆脑中狐疑:为何要去地下?难不成产妇在地窖里?又没好意思问出口,在有钱人家这样问,怕人家笑话自己没见识。
行到地下一层,一道门嘎吱一下开了。不比大厅有个明晃晃的大灯,这里只点了一支白烛。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王婆见到了一个大肚子女人,女人也很年轻,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王婆看到女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熟络地安排男人去烧开水,自己也开始用酒精给工具消毒。
接生很顺利,女人没有大喊大叫,想是没有太厉害的痛感,只是这个新生的孩子也没有声响……王婆起初觉得不是好兆头,后来看孩子异常白净,自顾自想着,也许有钱人家吃得好,所以生的孩子不哭、身上白净些,不同于农村的孩子也情有可原吧。
王婆接过开水给孩子洗澡,盆子里蒸气腾腾,可伸手进去,怎不觉得热乎。正想叫男人进来看看,这不曾有动静的孩子却猛地转头狠狠咬住王婆的手。
王婆吃痛“哎呀”一声大叫起来,甩了两次也不见松口。王婆觉得事情不太妙,再仔细看了看捧在手里的孩子,这哪里还是刚刚接生出来的婴儿:一双眼眶里没有眼珠子,两对白且尖的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掌,嘴巴里还发出斯斯吮血的声音。不一会儿,这东西长出了头发,速度之快,就像压面条的机器里出来的面条,哗啦啦一下长得老长,还不断缠到自己身上来……
王婆一个激灵把这个“异物”摔到墙上,她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声。床上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说时迟那时快,王婆还没跨出一步,女人已经挡在她身前。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裙子,高高悬在半空,下半身流着血,白色的裙子被染成红色,血滴滴答答从脚趾、裙摆滴下来。她恶狠狠盯着王婆,王婆被吓破了胆,但是突然想到年关时和道士求来的护身符,便伸手从衣服内袋里拿出来,握在手心里。
看女人没有什么动作,王婆赶紧夺门而出。她来时这里分明有一道楼梯,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见了。眼前黑黢黢的,可以往前却不知道自己正走向哪里。
忽的,一道绿光闪过来,王婆眼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她太害怕了,腿也哆嗦得再也走不动了。她记得道士说过不要回头,回头的话肩上的阳火就灭了。王婆楞楞地原地坐下,感觉这地上湿哒哒黏糊糊的,一股寒气从屁股直逼头皮,王婆闭上眼睛,把护身符举过头顶……
睡梦里,她感觉有人在叫她:“婆婆,醒醒,天快亮了。”王婆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那客厅的椅子上。男人笑眯眯走过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男人说了些很感激自己的话,还给了一个红包,然后客客气气要送王婆回家。
王婆瞥了一眼手掌,还在沁血。王婆心里知道那不是梦,却不敢继续纠缠,也客客气气地说,“劳烦先生。”
上了车,两只脚一下子踩破了车底,破碎的纸片在风里擦擦作响。王婆不敢吱声,跟着车一路小跑……
第二天,王婆发现自己的工具包落在了昨天送她回家“那人”的车上,这可是自己最顺手的工具。用了半辈子,王婆觉得丢了可惜,便让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到了王家庄。她知道自己昨晚遇到了邪秽,但是她也懂得那东西怕白日的光,所以趁日头最毒的时候去。
才到半路,王婆的男人先看到路边树上挂着的包——正是王婆平时接生背的包!取下来打开看,里面工具一件不少。再看四周,这里是一片坟场。
王婆径直走向一座高大的坟冢,这座坟冢少见的豪华。四周是汉白玉栏杆、里面是两块大理石刻的碑文。王婆识得坟前那对“童子”,提着纸糊的灯,红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