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本篇的论述基于《庄子·逍遥游》。《逍遥游》开篇确实描绘出一幅旷世奇想的大意境,这既是庄子文字风格的特点,也体现了庄子思想本身的哲学高度。于丹看到庄子雄奇怪诞、汪洋恣肆的描写和论述,感受到了一种被她称为“境界”的东西,并感到庄子的境界是“大境界”。
一个人是境界确实有大小之分,境界的大小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和人生成就。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但不是庄子的。这正是于丹面临的难题。于丹试图论述“庄子用许多寓言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境界的大小决定了对事物的判断,也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样一个观点。要完成这样一个论述,必须至少证明以下两点:第一,庄子的寓言确实告诉过我们这些道理;第二,境界大小确实能够改变判断甚至命运。
遗憾的是,庄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这样的道理,庄子思想宣扬的不是境界问题,尤其庄子思想是不讲究什么“成就”的。所以于丹只能用缺乏论证过程的武断结论,强行说这些是庄子的观点。这是典型的削足适履式达到对庄子思想的歪曲,我们已经很习惯了,因为这也是《于丹<论语>心得》的基本手法,可以说是于丹的基本手法;于丹用两个故事或者说三个故事来证明“境界大小对人的影响”,但无论“大葫芦”的故事,还是“皴手秘方”的故事,还是“金矿上种菜”的故事,都和所谓的“境界”没有关系。
随后,于丹把“什么叫做有用”称为“永恒的问题”展开论述,试图阐述庄子的“有用”和“无用”的哲学概念。但于丹对此是不怎么清楚的,所以常常把世俗的“有用”说成庄子的“无用”。当你看到于丹说“站在大境界上,就会看到天生我材必有用。而站在小境界上,只能一生碌碌无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于丹把这个问题彻底弄颠倒了。李白追求的“有用”,在庄子看来正是对个体生命的戕害,而于丹看不上的“碌碌无为”正是庄子所赞扬的“大用”。
在经过这番逻辑混乱、概念不清、似是而非的论述后,于丹教我们如何达到“大境界”。于丹的方法是“看见自己的心”,怎么才能“看见自己的心”呢?于丹说:“觉是一个瞬间,悟是一个过程。把所有觉的瞬间,与长长一生的悟结合起来,你所到达的就是终于看见我的心。这是人生的大觉悟。”看过这个魔咒般的叙述后,本来还有点明白的人也糊涂了。
大概在于丹那里,古典先贤都是教人们如何“快乐”的,不仅《论语》是快乐读本,于丹从《庄子》里也“心得”出“获得快乐的人生”的秘诀。或许庄子讲的精神自由算的一种“快乐”吧,但于丹说的快乐与此无关。于丹说:“不在于客观上提供给我们哪些机会,而在于我们的心智在有用与无用的判读上,主观确立了什么样的价值观。”说得很玄妙,其实就一句话:“即便不顺心你也判读成顺心,大家就皆大欢喜了。”
顺一遍再看,哪一个观点是庄子的?这就是于丹的心得,与庄子无关,尽管叫做“于丹《庄子》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