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杀了我”。
沈小小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她的血很宝贵，起先她并不知道。
她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天霜门长大。有一次她给师父熬药时，不小心刮伤了手，那药让师父突破了瓶颈。师父探查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原来是她的血有助人修炼的功效。
那是她噩梦的开始。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性的恶可以被放大无数倍。
整整三年，她都不能将自己称之为人，她只是一个实验体和供血机器，不停地被师父做实验，多少血会起到多少功效，多少血会适得其反。好在为了一直能源源不断的生产血，她还勉强活着。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恨，师父每次假惺惺地取她的血、割她的肉，还要冠冕堂皇地安慰她几句，那样子真让她作呕。
中间有一次她逃了，逃到大门口遇到了师兄师姐。她以为会有人救她，结果没有，他们把她送回到师父那里，从此要供血的变成了三人。
她恨师父、恨师兄师姐，恨人心为何如此丑陋贪婪，甚至恨这个世界为何如此不公。恨这世上全是欺她骗她伤她害她之人。
时间久了，她的血对师父他们来说渐渐地没什么效用了，她还抱有最后一点点他们可以放了她的希望，却得到他们要把她卖了的消息。
呵，原来她永远有用，永远有价值。
她被严密地护送到了另外一个门派，她也想逃，可是她失血过多，太虚弱了，她无力反抗。
她又被关了起来，这次不是实验体了，只是单纯给这个门派掌门供血。
有一天，一个女子偷偷潜入密室发现了她，她说她是掌门的弟子，发现掌门最近功力大涨，产生怀疑。
“既然发现了你在遭受这非人磨难，我便要救你逃出生天。”
她看起来真善良啊，她说的真信誓旦旦啊。
沈小小就这样信了，虽然她也没有选择，可是她还留着一丝幻想。万一呢，万一这个人是真的想救她呢。
果然，逃出的是一个牢笼，换来的是另一个监狱。
沈小小一时不知道应该说“果然如此” 还是 “竟然又是如此”。
真的应该放弃了，她闭上眼睛，或许这世上没人能抵挡住这血的诱惑，背后的代价也根本没人会在乎。
但事情并不简单。掌门发现沈小小不见了，开始大肆搜查，这个女弟子有些慌乱，把她藏在了密林中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临走时还不忘把她锁上。这样一来即使她被搜到了，也查不出是这女弟子所为。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逃，也一直逃不掉。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毫无尊严、生不如死、猪狗不如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山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逆着光，她看得并不真切。
“你就是那个掌门在找的人吧。”是个清冽的男声。
这男子长得很好看，沈小小抬起头，眼睛明晃晃，说出了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杀了我吧。”
男子微微一愣，蹲下身，眸色复杂地看过她满身的伤，手搭在了她手腕上几乎没有愈合过的伤口，轻声道：“他们要的，便是你这血吗？”
她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是，我这血有用。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所有的血都是你的，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男子站起身，漠声道：“我要你这血何用？”
沈小小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也要她源源不断的血吗？
突然，男子砍断了她的锁链，“跟我走吧，我对你的血不感兴趣。”
沈小小有些犹豫，可是她真的怕了。多少次了，她真的不敢相信了，每次相信的代价都是数不尽的伤口、数不尽的血。
她毅然决然地向墙壁上撞去。
却没有成功，代替墙壁的是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鼻尖是淡淡的竹香。
她满腹委屈，“为什么？我连死都不行吗？我真的活够了。”
“能活着，为何要死？”
“活着？这样猪狗不如地活着吗？”
“放心，我既承诺了带你走，就不会食言。”
男子不再说话，轻轻松松将瘦弱的她抱了起来，向外走去。她还从未被男子抱过，一时有些无措。
还未出洞口，就听见一群人正要进入山洞里。
沈小小攥住男子的衣襟，“他们来抓我了，你杀了我直接逃走吧。”
男子低低地笑了：“就这么不信我？放心，我会护着你。”
很快，他们打了起来，她身体虚弱，男子为了保护她挂了不少彩，一边打一边逃。
她被男子背着，能感觉到他有些体力不济，身上有好多伤口，便将手腕伸到他面前，“喝我的血吧，能让你恢复一些。”
他的嘴唇覆上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是一阵轻柔的舔舐。
“一定很疼吧。”
她微微一愣，泪水就忽然落了下来。
后来，他们终于甩开了追兵，找了一个没有人的树林，建木屋，生活。
她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他就是她黑暗生命中的一道光，带她走出地狱。
再后来，江湖上有两个门派掌门被相继暗杀。
“你为什么不想要我的血呀？”
“我不想看到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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