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野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野人,你娘我还没见过呢。”母亲亲切抚摸着刘香翠的头,安慰说:“看错就看错了,又没有人怪你。”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香脆辩解。
训顺马匹后,刘主民等一行,继续赶着马匹朝县城走。而刘香翠,越想越激动,就将自己刚才看到的告诉爸爸,还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说,我没看错的,一定是他跑得太快了。
起先,刘主民并不在意,就当香脆看花眼了。随后,香脆又念叨了几遍。刘主民就思考起香脆的话的可靠性。不一会儿,香脆看见野人的事情,整个马队都知道了。有的人认为是有可能的,毕竟这里山林茂密,往里走,就是原始森林了。如果有一些胆大的野人,靠近人烟,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大部分人认为是不可能的。他们来往在这条路上,也不是一两天了,也没有看见过。再说,那野兽发出的声音,像虎豹的,并不像野人。
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结果。刘元生便悄悄告诉刘主民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香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刘元生是当年和刘主民的父亲刘源一起逃到刘家村的刘发举的儿子,年龄比刘主民还长半岁,也是马队乃至村里同龄人之间,心智成熟,老沉持重的人物之一。
刘元生的话,引起了刘主民的思考。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香脆还小,又是个女孩。同时,这也让刘主民的脑袋炸开了锅。刘主民是和村上的闫观里的女儿闫丽娟结的婚。闫家祖上曾是近亲结婚,遗传了一种隔代的先天性残疾。闫观里就是个六指,只是没想到,刘主民和闫丽娟的大儿子刘大柱,就生成了吙吙。吙吙,也就是医学上讲的兔唇。刘大柱的兔唇特别严重,像兔子一样,三瓣嘴,说话总跑风,叮咛咕咚的,都听不清楚,至今二十大几了,还没有媳妇。刘主民和闫丽娟,是过了好几年才鼓起勇气,要第二个孩子的。这个孩子倒是没有残疾,也很机灵,可惜却是个女娃。于是,夫妻俩又要了第三个孩子,这孩子指不多,嘴不缺,夫妻俩觉得这孩子来之不易,唤名刘二贵,大名刘贵南。可是,到了一岁多,还不会讲话。夫妻俩急了,去中医馆检查,结合诊断,分析了夫妻俩提供的情况,得出结论:这孩子先天性智力弱于常人。夫妻俩本来是相信中医的,但又接受不了事实,于是,去西医院检查:智力57。一番测试后,夫妻俩得到这个结果:这孩子弱智。也就是传说中的白痴。后来,他们也就断了再生的念头。
刘元生的话,让刘主民想到了什么。大柱和二贵已经够养了,若是香脆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承受。
本来带香翠出来跟马,他就不同意,无奈,香翠天天闹,就答应带着她出来见识见识。原本,是要让她跟完全程的。路过刘家村时,刘主民赶紧找了一个借口,让刘香翠回来休息。刘香翠见在马队没有谈出结果,回来又跟母亲唠叨,恰巧被香翠的白痴弟弟刘二贵听到了。香翠这白痴弟弟,嘴可比哥哥大柱还跑风。他“野人”“野人”的在村子里叫唤,不一会儿,全村都知道了,而且越演越烈:二贵的姐姐香翠,在跟马的时候,在鬼打头岭,看到了野人。鬼打头岭,就是经常出现野兽,惊马的地方。马队的人也看见了。有的人觉得是野人,有的觉得野兽。因为它人头兽身,动作敏捷。还有人说,那是斯芬克斯的化身,是不好的兆头,所以,跟马的香脆都被送回来避祸了。
村子里出了稀奇,这可不得了。不一会儿,香翠家便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虽然最后得知的,并不像谣传的那样离谱,但村民都来了兴致。有人觉得是野兽,有人认为香脆眼花看错了,也有支持香翠,认为那是野人的。总之,各抒己见,各执一词,说得不可开交。下午,马队的人从县城卸货回来,香翠家还坐着不少暂时没事的,兴趣浓厚地谈论着。有人认为,反正也没大事,只要以后路过鬼头岭,小心些就行了;而有人认为,不管有没有,或者是野人还是野兽,都应该去看看,虽然村民很少从那里路过,但马队经常走,万一要有个闪失呢。只有香翠爹刘主民一直不同意,他坚持说,是香翠看错了。
刘元生明白刘主民的意思,站起来借口说要去睡觉,却被村民拦住:“元生哥,你也是村里这一辈人里,能拿主义的人,你倒是说说,啥意见啊?”
刘元生只得打哈哈:“人家主民都说是看错了,香翠也没看清长啥样啊,兴许就是看错了呢。”
“你的意思就是不去查咯?要万一真有啥呢,你们的马队可不是一两次被惊了。”大光媳妇柳艳接口。
大光,全名刘大光,刘发财的弟弟刘发白的儿子。也是马队的队员,他家的马也被惊过。有一次受惊,刘大光刚好和马并着走,马匹突然往前跑,马兜上一根断茬出来的竹篾擦着衣服插进大光的右臂,削出一条大口子,许久才好。那几天,可把柳艳心疼的。
“就是,就是…”
“……”
还有几个也是马队队员的女人,都听家里的男人说过鬼头岭这几年惊马的事情,也跟着柳艳附和。
刘元生只好又坐下来,和大家一起他们讨论。最后,在晚上的时候,干活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叫来了村上几个比较能拿主意的,商讨要不要去一趟鬼头岭。
这会儿,刘主民家围满了人。院子外边都是玩耍的孩子,院子里是村上各家的妇女。闫丽娟从火炉上提下烧开的茶水,倒给火炉边的男人。她家的客厅,一群男人围着炉子。她的左手边,是她的男人刘主民。刘主民的左手边,是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们分别是,刘元生的父亲村支书刘发举,岳丈闫观里,马东仁的父亲马月生。刘主民的对面和右手边,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分别是刘明清、马东仁、刘元生、朱成武……等。他们在这里商量的重点,不再是刘香翠有没有看见野人。而是去不去鬼头岭,怎么去?如果鬼头岭有野人,如何处理?如果是野兽,如何处理?当然,他们更希望啥也没有。鬼头岭虽然靠近原始森林,但也是去别县的必经之地,也不止刘家村的马队经过那里。所以,为了长久之计,在村里组织一些青壮年一起去看一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夜幕降临,群山回到黑色的怀中。赵春山并不知道,刘家村人们口中讨论的“野人”,就是他自己,他更不知道,一次针对自己的抓捕之行动正在讨论之中。这会儿,他在洞外的石灶上生起柴火,把洗净的玉米丢进锅中。
山洞坐落在鬼头岭深处靠近原始森林的深山腹部,是赵春山最新的家园。有粮食的时候,他会把村里偷来的锅,架在石头支起灶上,生火做饭。近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今天的收获并不好。这是一队去年秋收的干玉米,估计是驼到县里做种用的。个头大,绑在马兜里不易掉落,所以,打惊了四五匹马,也没捡到几个。
小小的遗憾之中,想到按时间算去,另一支马队明天又该从鬼头岭路过,赵春山又释然地漏出了愉快的笑容。
下一章:第一座:春山空(5)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