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为我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
如果说我最早的启蒙书籍是什么,你肯定猜不到。
幼时长在农村,所有的娱乐活动概括起来大概有翻墙跳土堆,挖沙坑堆草床,下水渠掏鸟蛋。如果一直这样,我是快乐的,然而也是没有知觉的。
有一个周末的午后,我在家里的西厢房柜顶发现了一个红木箱。翻开一看,几本《毛选》,两本《大学语文》。这里的书估计一半是我爷爷的,一半是上大学的姑姑的。我翻开了。看到了毛的《白求恩》,还有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文章,竟然模模糊糊地觉得这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再看《大学语文》,看到《愚公移山》,太行王屋二山如此之高,愚公却一竹筐一竹筐地运土,并要世世代代地如此去做,当时的我看看翻译,看看原文,心里想: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事,还有这样的语言表达,这个真有意思啊。《大学语文》里记忆最深的第二篇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秦淮河的那个热闹啊,那些各色女子的身影啊,船行走间的灯影烁烁……都给了我无限的遐思。当时的某个村庄,交通相对闭塞,信息极不发达。我连市里几个县都不知,以为自己所处的小村子就是整个世界。这一箱书给了我关于生存处所的空间和时间的延伸。那是一件奇妙的事!
我应该庆幸我有一个做老师的爷爷,庆幸他在极其艰难的生活下供出来两个大学生的姑姑,庆幸他们把那箱书留在了我们家住的东厢房柜顶,庆幸那个下午我没有和小伙伴出去玩沙子或下水渠。庆幸我还能在蒙昧和懵懂中识得一丝智慧的光亮。自此,我的世界被书籍打开了一扇窗。
有一次写作文,我用到了平时积累的一句诗。大约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吧,被老师大大夸奖。这让我读书更加起劲,没有书,甚至从当村书记的舅爷那搜集报纸来读都成了我的一大乐趣。语文课上有成就感的时刻越来越多了。初中时,县里统考,位于乡村初中的我竟然能拔得语文头筹。那当然热情更加高涨了。到了师范,好像一下子来到了一个无比宽广的天地。拿着借书卡可以去图书馆借书。校阅览室有很多杂志期刊。山西文学、半月、三联、山西文学、收获……我大学时光的很多个自习就在这里度过。学校对面的兴华书店又极大地弥补了学校书籍的种类。可以借阅,25元一个季度,我省下的菜钱几乎都成了一张张书卡。我在那看了很多文学评论类的书籍,几乎整个当代作家都看了个遍。西南联大的变迁、沈从文和张兆和的爱情故事、萧红萧军的文学之路曲折故事、鲁迅的一生、李叔同和丰子恺的师徒缘分……这些作家仿佛站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什么是传奇和不朽。周末可以走路到新华书店蹭书。这里种类更加齐全。我的很多大部头是在这里看到的。在我最敏感、最窘迫的青春时光里,从偏远之地来到繁华之所,没有被光怪陆离所影响,得益于一本本书籍。在其中沉静、倾心,令我无比舒适、自在。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自卑的心里也有自己隐隐的骄傲。写作和现代文学、古代文学课上,不论老师问到什么,我都能答上一二。每一次的考试,我的文综总是年级第一名,一沓沓荣誉证书固然令人欣喜。背后其实是我一次次的书中的精神跋涉,而这番探索却更令人欣喜。
毕业后,我来到了一个以“书香校园”闻名的学校里,成为一名小学语文老师。读的第一本童书是《窗边的小豆豆》,于是,小林校长那样的理念就成了我的教育理想。我读的第二本教师专业书籍是佐藤学的《静悄悄的革命》——关注教室里的环境是否润泽。孩子们的眼神是否专注,内心是否富足,精神是否宁静。后来陆续阅读《苏霍姆林斯基》、《思维和语言》、《明亮的对话》、《王小波文集》……再到现在的电子书籍、各种读书APP。在书籍的背后,站着的是我被扩大的认知。以及终身学习、终身读书的执念。我身边有很多同龄人都赶上了互联网的红利期,有网店做得极好的,有名气极大前途光明的。我虽未赶上,但因为深谙读书的好处却也觉得安然欢喜。
在今天,孩子们再也不用扒着墙上的报纸阅读。和我们之前的娱乐活动翻墙跳土堆,挖沙坑堆草床,下水渠掏鸟蛋不同,现在的孩子们有抖音快手、吃鸡王者、人造游乐场。我们的教室拥有了那么多图书,在这方世界里,我们的孩子沉浸在文字间,可以安静地阅读、进行连贯的思考、经历着拔节的成长。
看着他们读书的样子,蒙蒙中,似乎和二十年前那个踩着凳子、踮着脚的孩童重合了。那扇窗一直都在,谁打开它,就迎来了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