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十八载之第六十一回 张勋的告白书

一年前老袁的帝国梦被刺骨的现实戳破,捎带着连他自己也裹进了历史的黄沙。作为亲身经历者,张勋不可能不知道唱这场戏的风险,但为什么还要在民国这来个二进宫呢?难道他真的是傻的冒烟。当然不可能,能在民国这舞台上蹦跶的,就算不是人精,那也绝对是精明之人。这事还得从张勋自身说起。

身为老袁嫡系班底的一代人马,张勋一直没有三杰那么牛掰,这崛起之路自然也不可能有他们那么顺利。眼看着老袁成了最高话事人,本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以跟着享福了。可到头来,吃香的喝辣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眼瞅着大段他们不是坐办公室当了领导,就是成了雄霸一方的项目经理。反观自己呢?虽然被提拔当了安保大队长,可还是混迹在一线打手的队列。可能连老袁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总算是给了个长江巡阅使,可大本营却在徐州,这徐州怎么能管住长江呢?况且大冯还趴在江边呢,说到底这巡阅使不就是个虚名而已,还不如黄河巡阅使来得实在。

这么一对比,张勋心里不平衡了,这老袁还是不够意思,都是一个爹生的嫡系,讲贡献,炮轰南京城赶走孙文的可是我;论实力,咱这两三万兄弟可不是吃干饭的,无论放在哪都是一股绝对的力量。怎么他们像亲儿子,而到了我这就是大街上捡来的,凭啥他们当领导自己只能装孙子。张勋越想越觉得窝火,还是满清够意思,大家都一样,谁也别争了,都是高级打工仔。

要说这张勋也很知趣,老袁在时,他纵然心里百般不乐意,但面上还是很乖顺,毕竟这老袁是再生父母,自己虽然不似其他兄弟那么得宠,但是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等到黎叔当了一哥后,大冯兼了副帮主,大段更不得了,那一手遮天,大有继承老袁衣钵之势。可自己还是没有捞到什么,黄河巡阅使也不给。当初大家是平起平坐,现在人家都甩自己几条街了,张勋心里怎么能顺心,所以对黎叔也谈不上什么好感。

皇天不负有心人,黎叔和大段的互掐让他看到了机会。北洋里能和大段说上话的没几个,老徐避不见客,龙哥不帮忙,大冯还在生气,黎叔还能指望谁来当和事佬呢?

不过张勋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和事佬又不是我的份内事,没点报酬为什么要去做呢?可是要多少酬劳好呢?一哥之位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自己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三句话离不开脏字,这一哥难免忙于应酬,这好像不太合适;副帮主,大冯兼着呢;总账嘛,他倒是想,只不过这位子大段一直视为囊中物,从他嘴里抢吃的好像也不地道;黄河巡阅使怎么样,这天大的忙才换这么个职位,张勋也觉得好像有点掉价;再往下那就更看不上了。

思来想去,张勋还是觉得让他心心念的满清复活比较好,大家都不要争了,都做臣子,省得你争我夺搞得乌烟瘴气不和谐。

恰好这时候大冯发话觉得有必要听一听张勋的意见,既然要表态,那就要开会,张勋挥挥手:那就辛苦各位来徐州逛逛庙会吧。

前来徐州看庙会的人不少,只不过都是各山头的代言人。这台上大戏唱的正嗨,台下的代理人会议吵的也热闹。

因为黎叔已经公开得罪了大段和大冯,这二位只有一个方向:小黎子下野。他下野没问题,张勋点头表示理解,只不过他已经想到了第二层境界:黎叔下去之后,国家怎么办?

“这是个大问题,可这好像不应该在徐州谈,况且第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呢”作为大段的首席代表小徐认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淡。”

张勋不乐意了,他表示眼光要长远,方向要清晰,未雨也需绸缪,不提前规划容易乱套,更是威胁道,不商量好这第二层就不给你们饭吃。

呵呵,眼看地头蛇耍起了威风,这些个代言人也没得办法,即便是大段他们来了,在张勋面前也要礼让三分,何况自己只是小弟呢?

“你说咋办就咋办”小徐首先端正了态度,“您是十三省总扛把子,我们都听您的。”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张勋满意的点点头。他表示咱民国这几年之所以乱的像一团浆糊,就是因为谁都不服谁,都想当老大,搞得民不聊生,国弱家贫,处处受气挨打。怎么办呢?干脆咱们都别想着当大哥了,乖乖的做个安分守己的臣子,一切听皇帝陛下安排就好了。

这一席话说得众人是哑口无言,这位辫子哥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袁大帅已经不在了”小徐嘀咕道,“谁合适呢?”

“死人当然不行,咱紫禁城不是还有活人嘛”张勋解释道,“我近日夜观天象,发现这紫微星熠熠生辉,不正是要我等扶清帝重登大宝,建立不世之功嘛。”

小徐一脸苦笑,怎么说呢?当初大家合伙劝清帝让贤,这才过几年,又准备来个陈桥兵变,给他黄袍加身不成。如此反复无常,岂不是让世人笑掉大牙,让大段他们还怎么见人。可是这张勋说的也很明显,不同意就不开饭。尼玛,人是铁饭是钢,这要是僵持几天,能不能把黎叔赶走不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提前归西了。罢罢罢,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先填饱肚子重要。他首先举手赞同。

从众心理就是这样,有人吃了第一口,就不愁第二口会剩下。

张勋很满意,不过他也不傻,这口说无凭,将来你们翻脸不认账怎么办?白纸黑字就不怕了,他解下衣带,率先咬破手指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一众代言人也没有办法,学着他的样子纷纷留下自己的大名。张勋放心了,有了这衣带诏,不怕你们将来不认账。

代理人会议达成一致后,张勋很快准备开来,虽然有众多山头的支持,他还是有些担心。这徐州老家经营多年可不能丢,到时候一旦北京出现变故待不下去,那至少还有这个可以东山再起的资本。

张勋找来把兄弟倪嗣冲,说出了对前程的担心,但也表示这是鲤鱼跳龙门的大好机会,一定要把握。

“我走之后,这徐州老家和两万兄弟就拜托丹忱老弟,务必多加留意”张勋叮嘱道,“你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全在这了。”

“大哥放心,旦有吩咐,绝无二话”倪嗣冲拍着胸脯表示。

毕竟是以和事佬的身份,张勋还是绕个弯,先到天津咨询了老徐的意见,顺便试探了大段他们的态度。转了一圈,张勋发现想让溥仪重新爬上宝座还真不容易,这些个山头可是一口一个慎重,尤其是大段,那对清廷意见可是老大了。他有些小失望。

没料到,这刚进北京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龙哥跑来表示很欣赏他的这条焦油辫子,并哭诉眼看着小皇帝被困紫禁城,自己的心是哇凉哇凉的,只是一把忠心无处诉衷肠,说着老泪不自觉的流了一脸。

接着是康有为老先生拄着拐棍亲临张宅,这张勋自己虽然是没读过几年书,可是对于这位曾经的帝师还是非常尊敬。康老莅临,简直就是蓬荜生辉。这康有为也不隐瞒,直接表示大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张勋盼来了。

更不用说当张勋旧地重游时,所到之处那些个满清王族又是给他奉茶又是捏脚捶背,两耳朵竟是听民国如何怂,满清如何好,皇帝如何惨。这些话只听见一个人说,你或许会当笑话,但如果大家都这么说,你可能觉得连怀疑都是多余的。

张勋不傻,但多少有点憨。他觉得虽然只带了区区五千兵,但有着这么多的支持,这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毕竟自己手上还有衣带诏,凭着这个大段他们肯定不敢妄动。只要自己快刀斩乱麻稳定了北京城,这生米煮成熟饭谁还能怎样?

那么事情是否真的如张勋所料呢?他的宏图霸业又会遇到哪些阻碍?请看下回无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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