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白鹭洲而想开去
继续读黄裳老先生《金陵五记》之《白下书简》,《秦淮拾梦记》和《白鹭洲公园补记》。
先生在两篇短文里,都提到了白鹭洲和白鹭洲公园,说此白鹭洲非彼白鹭洲也。
先生说,现在的白鹭洲公园,明朝时称东园,是开国大将徐达的东花园,位于秦淮河畔。清末,园就已经废了。先生1979年去的时候,除了在门口处无意间发现的“东园故址”的那块旧额外,整个公园再没有一块旧题、匾对、碑碣,是一座风格大半西化了的园林。一切都是新的,包括草地、新植的树木和水泥制作的仿古亭台,这样荒凉破败的一座“东园”,是完全变了。
先生还说,白鹭洲当在城外的长江中。余鸿客(1)《金陵览古》说:“西出驯象门,滨河。……河东为白鹭洲,广轮二十五里,无葭苇。村村植柳,柳阴相接。柳色照行人,衣白者皆碧。旧有‘赏心’、‘白鹭’、‘二水’三亭。踞城瞰洲,城下有折柳亭。宋张乖崖建,为送客之所。今城既变更,亭亦废没。”所记要算是详细的。这是清初的情况。大约在南宋以后因泥沙淤积,江流西移,洲址已与陆地相衔,不复存在了。现在这地方还有个白鹭村,属江东公社江东大队白鹭生产队。这是1979年先生临南京时的光景,不知现在是怎样的情况了。
读完这两篇小短文,自己真是感慨。谁也不能阻挡历史的变迁,日月星辰的转换。面对文化、文明、文物、历史遗迹,作为一个小民,我们能做点什么?我们能留给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后辈什么呢?
也许我们的力量弱小得不能再弱不能再小,甚至是微乎其微,可既然是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就不能像虫儿一样的生活。人是直立行走的啊,是有头脑是有思维有思想的啊,总要比一个虫儿高级一些吧,所以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稍高级一点儿的事儿。
比如,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看一看去欣赏欣赏,也是去学习学习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名胜古迹,历史遗迹,名园古刹,五彩的琉璃,刻着古老年轮甚至是工匠名字的青砖黛瓦,亭台楼阁,水榭画廊,石拱的桥,磨得光光的带着雨水凹槽的青石板路,古老的院子门前的石狮子、拴马桩,影壁墙,雕着梅花的屏风、漏窗,铜盆、铜镜、透着古朴气息的木床……想一想,都是美得入梦。这也是一种爱护、一种保护,一种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认同和热爱,一种对自己民族文明的拳拳之心吧,一颗,两颗,三颗,千千万万颗拳拳之心,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呢?唯有爱,可以传承,可以文,可以化,可以明。
比如,去看了去赏了去学习了,再留下自己的文字,自己的笔墨,自己的思考,给自己的子孙,自己的后人,这也是一种传承,一种家风,也是家族文化、文明的一部分吧。有温度有温情,也留下点活泼些的历史,也可以说是市井传言,野史趣闻,却是好读可读愿意读,对子孙后代总会有一些启发吧。写者至少是发乎于心发乎于真发乎于情的——无一个长辈是不爱自己的子孙的,又怎敢、怎愿写下不真心的东西来谎骗自己的后人呢。
如果我们是稍大一点的小人物呢,就起而呼,呼政府,呼地方文化管理部门,呼地方文物管理部门,呼大大小小的文化文物管理者,加大对文物、文化、文明的宣传、保护、投入的力度;就鼓而勇,组织身边的人,大家一起,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就是一句话,爱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基业,留下的文物、文化、文明,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血脉,骨子里的灵魂。不仅仅是大陆,也包括港澳台,也包括这个地球上流淌着炎黄血液的子子孙孙,所有的华人。
小民,力小,却不能不有所为,不能像虫儿一样活着,即便是一粒微尘,也要在阳光下飘漫,飘漫中迸射出太阳不尽的光辉——因为我们是人,不是虫儿。
备注:(1)余宾硕(1637——?),字鸿客,余怀之子,著《金陵览古》(组诗,60首)。余怀(1616——1696)(澹心),明朝遗民,诗人,著《板桥杂记》。
(2021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