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我们诸多情感的诉求,也许都逃不过:被看到,被理解,被懂得。
这是近来在我脑中闪现的想法,主要源于春节期间与父母的一次交谈,再次回想,引发了我的思考。
那是春节期间,我到家后的第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后,便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与父母闲聊。妈妈说了一句,她说爸爸最近在说,小时候不应该把我送到别人家里去,自己的孩子应该自己养,这根本就不是别人能代劳的事情。听到这里,我猛然一惊,好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样。
多年来,我对爸爸都有一种恨,这主要源自爸爸多次把我送到其他亲人家里寄养。关于这点,我在之前文章《<简·爱>中的恨与爱》中有相关叙述,在此不作展开。对爸爸的这种恨我没有直接表达过,因为他之所以那么做,也有为我考虑的原因。送到姑姑家,是因为姑姑家离学校近。送到大伯家,是因为大伯家附近的学校教学质量好。
但这种恨,是压制与隐藏不住的,总会有表达的地方。一旦爸爸有令我不满的地方,我就会指责他的碌碌无为与无所成就,有时候甚至会把他说的一无是处。然而,无论如何,我始终不会提起小时候他把我送走的事情,因为这个事情是为我考虑的,不能恨。但总有理所当然可以去恨的事情。
这就是,我对爸爸表现出来的爱中,始终带着恨的原因。
这么多年,我想爸爸是能够感觉出来,我对他是抱有不满的。但应该没有想到,主要源自小时候他一次次把我送走。
这一次,我听到了,我一直以来最希望听到的。爸爸说不应该把我送到大伯家,我补充说也不应该把我送到姑姑家,妈妈说那只是几个月。然后我就立马回,那是因为我生病了才把我接回,要是没有生病,估计要呆很久。爸爸默不作声,他认识到了之前的做法是错误的。我被看到,被理解,被懂得了。那一刻,我感觉到郁积在心里的恨彻底放下了。
这是多年来,一家人首次袒露开讲这个事情,之前从未有过相关深度交流。即使提及,也不会涉及我的恨意表达。这一次畅快且毫无保留表达出来,感觉我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深藏的恨意终于彻底流走了。也只有在这时,我也深深的懂得了爸爸。
记得一次在武志红老师专栏留言里面,有位同学说她小时候被爸爸不断送走,并且也提到她爸爸小时候也被送走过,说这是一个轮回。我顿时一惊,联系到了自己,想到自己的经历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爸爸本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爸爸很小的时候,被祖父母送到别人家里养(可能是寄养,也可能是真的送人,具体原因不详)。当时爷爷奶奶在外地,据说奶奶带着爸爸的双胞胎兄弟回到老家后不久,孩子就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后,依照老家的风俗,把孩子遗体包好放在偏僻的地里(我们那里农村,孩子未成年夭折是不能下葬的,小婴儿一般会包好放在很偏僻的沟地里)。随后事情出现了转机,孩子又活过来了,被路人抱走了。当然,家人知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随后家人又把爸爸接回来了。
据说爷爷在世的时候,通过各种渠道努力联系到了收养爸爸双胞胎兄弟的那家人,但在决定见面的前夕,人家反悔了,之后就杳无音讯了。只怪造化弄人。在这里祝福这个从未谋面的家人,愿你幸福安康!今生若有缘,愿我们可以相聚!
这是发生在爸爸很小时候的事情,以上都是我根据自己的听闻整理的,可能也有与事实出入的地方,但知情人都已不在世了,也无法求证。关于被送走的事情,爸爸当时应该还没有记忆,但这是抹不去的事实,爸爸成长过程中,周边人肯定会有所提及。并且奶奶也就这个事情向爸爸解释过,说是当时一个人带不过来,就送到其他人家里寄养,还给人家钱呢。当然,无论真相怎样,爸爸被送走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记得我小时候,妈妈时而会开爸爸的玩笑,说爸爸要是被送走后没被要回来,那现在应该生活在城市里,那样会过得很好。不懂事的我也会随声附和。想象着,如果爸爸是城里人了,那就会有固定的工作,就不用干农村的粗活脏活,倒也挺好。年少无知,想法自然简单。
联系到爸爸的经历,以及我自己的经历,想明白了很多。也许爸爸根本没有意识到,把我送走是在重复他的经历,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么做,可能这是潜意识的驱使吧。生命真的会在无意识间轮回。在轮回中,那些被忽视,没有被看到的恨意,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被正视,被接纳,然后化解。
这不是一段美好的经历,不过感恩所有的际遇,时至今日,我能够觉知到它的过程和原因。那么就到我这里吧,可以画上句号了。
生命是一场单程体验,无论好坏,无论悲欢,都是仅此一生,仅此一次。不带抱怨上路,不与悔恨同行,感知身边的温情,让暖意流淌。
在这一程中,愿所有人都能获得更多,被看到,被理解,被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