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深居这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菜市场从西边搬到东边,过了一年多,又搬回东边。而我,放假了,从南面悠悠地坐火车回家,母亲悠悠的拉着我逛菜市场。三层的新楼(菜市场)令我有些不淡定。
母亲和菜市场的老板们打招呼的时候就松开挽着我的手,用爪篱抓了切成丁的罐头笋,凑近了闻闻,或是两个指头捏了猪肋条,来回翻了看成色,看得了,用手指了,这个要几斤几两,那个要几斤几两,价格是不问的。老板们也不含糊,装了菜,剁了肉,菜板一边剩下来了几点瘦肉,有时随手也一起装了“呵!这么一小点点东西”。
摊位与摊位之间多是没有隔断的,卖猪肉的大叔用刀刮了一边砧板,用红白色的广告条幅盖了,套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护膝,拿了头盔,跨上摩托,改装过的车子嗡鸣——后座上一左一右两个铁质的笼子。平时摊子歇了工,他就在附近的乡镇里晃悠,黑色的摩托,小铁笼子里装着去各家收来的小猪崽子。也许他也做一点养猪的营生哩。
母亲说,乡下杀来的猪烧菜才香,肉色红色偏紫,肉质紧实,用手戳了,没有多余的水分。我想母亲的红烧肉与别处的有些许的不同,很难讲明白,或许原因正是在此?
买豆腐的王阿姨收起了装豆腐的木头架子,摊子一下小了很多,架子是四四方方的,和她的豆腐一样。她从来不议论别人家的豆腐如何如何,也不推销自己家的,每天她很早就出摊,回的也最早。
她有一个白铁的饭盒,坑坑洼洼的,去的晚的时候能看见她在吃饭,是豆腐,酱油的颜色,几点肉末,盖得太久葱花得颜色深绿近黑,红色的干辣椒切得小片,黄色的辣椒籽藏在饭粒里。其实,她吃豆腐的时候不是挺多。后来,她也卖油豆腐和豆腐角,扁扁的不发,卖相不好。我母亲闻了,说是过的菜油,从此就是王阿姨的常客。
每天晚上,菜市场就被收进各种各样的小箱子里,放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放在黑夜的深处。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人群骚动着,老板们循着气味,找到他们的摊位,开始一个有些相似,但又是全然一新的今天。
人群里有声音在跳跃,老张夫妇的鱼市今天很火爆,鲤鱼、黑鱼、鲑鱼、鲈鱼,统统八折,老张对每个顾客都说“年年有鱼”,又笑笑,年年有余说的大概不是时候,大夏天哩!
做环卫的顾奶奶,拉着经常早起买菜的王老头、杨老头,说知道吗,卖鱼的老张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一本呢!一手撑着长柄的竹丫扫帚,一手叉腰,神气得很。
菜市场门口,保卫室里放着“公平秤”,09年到现在,从杆秤到电子秤,灰积了挺厚一层,门卫的保安也常年不见人影,大概难以计数的摊位里,也有他的一个。
在这里,喧闹依旧是主旋律,只是有时候想起来,想起一些人,就像是从视频里单剪出一帧来,没了声音,加了像是“旧时光”、“怀旧、“流年”之类的滤镜,安安静静,人间烟火,煞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