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先生结婚后,对怀孕这件事一直采取的是顺其自然的态度,甚至想着要是一直怀不上也挺好的,一辈子和刘先生二人世界。刘先生也跟我说一切随缘。婚后四年一直没怀孕,我也没在意,直到有天,对酒精过敏的刘先生居然喝醉了!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我想要个娃娃”。
他平时多喜欢娃娃啊,不论是谁家的娃,他都要去抱一抱,逗一逗。孩子们也喜欢他。回老家一群娃跟着他,他就是孩子王,带着孩子们钓鱼,钓龙虾,电黄鳝,放鞭炮,弄得一身泥被妈骂也毫不在意。我才醒悟,他一直说不在意有没有孩子,那是因为爱我,尊重我的选择,不表示他不喜欢。而我也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他想要做的事。
既然要孩子,婚后也一直没怀上,可能身体还是有问题的吧。趁着休假到成都检查,真的是我的身体有问题,需要长期打激素治疗。那时候我想,如果真的生不了,我就和他离婚。
后来我换工作回了成都,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方便看医生,但医生告诉我,必须他一起来才可以,这就尴尬了,他几乎没时间来成都呆很长时间。于是我也暂时不去医院了,等着他几年后回成都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生前好事做得多,福泽庇佑到我,我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我居然在没打任何激素,没吃任何药的情况下怀孕了。我知道怀孕是儿童节那天,刘先生当时在工作岗位上执勤,我故作平静地告诉他我怀孕了。他问我,说啥?他那边太吵怕听错了,我再次确认我怀孕了。他先是沉默了几秒,接着问我,我要当爸爸了嘛?我说,是。他就挂了电话。
后来他同事告诉我,那天是儿童节,中心小学正在表演,他们负责现场安保,他像疯子一样跳起来,局长走过来问他做什么?他激动地抱着头在原地旋转,大声说:“我家芳芳妹儿怀孕了”。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我妊娠反应厉害,在家把我妈折腾惨了。从怀孕到当时已经四个月了,刘先生还没见过我的肚子呢,于是一张机票我就飞到了他所在的县城。当时说去就去,刘先生也没时间准备。但我去的头一天,刘先生钓鱼到凌晨三点,因为他听人说,高原的鱼熬汤营养特别好。凌晨三点后回到家开始打扫卫生,我是第二天下午到的。一进屋,家里干净整洁,还有一桶高原的鱼。厨房里还安了一台崭新的油烟机。我问他,我只待几天就走,为什么要安油烟机,我又不进厨房,他说就算只待几天,就算不进厨房,他也想让我这几天在这里呆得舒服。
接下来,我享受到了可能这辈子都再也享受不到的皇太后般的待遇。每天早上,他先起床帮我热好牛奶,煮好鸡蛋,剥好水果,再去上班。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他赶紧跑回来给我做午饭,自己根本没时间吃饭,只能到食堂巴拉几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呢,因为当时我的口味特别怪,吃面不放盐,吃菜只吃苦瓜炒辣椒,他根本受不了。从公安局到家里走路要二十多分钟,运气好有车还好,但大部分时间运气都不是那么好,只能走路,高原的阳光特别辣,晒个半个小时皮都要掉了。晚上回家给我熬鱼汤,炖大骨头。可我妊娠反应实在太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吃下去一会儿又吐出来。他就哄我,我们比赛吃大骨头吧,你以前那么喜欢吃的,你看着我吃,胃口就好了。他拿起骨头,像小狗一样滋溜滋溜的,笑得我不行,看他表演这么卖力,我也能吃下一点。每天只要他下班早,他就带我去散步,扶着我的手,我十足皇太后的架子,他是我的小木子。
呆了几天我就回了成都,再见面已是平安夜了。那天他一早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有任务不能接电话,果然一整天白天都没接我电话,晚上终于来电话了,问我在干嘛,宝宝乖不乖,想不想他。那时都晚上十点了,我正在泡脚,突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弟弟回来了,我妈开了门,咦了一声。门口赫然站着我的刘先生。我匆忙穿好鞋子,不顾妈在场,一下子扑过去了。那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节礼物。
第二天,他陪我去买衣服鞋子,他帮我穿衣服,拉拉链,试鞋子,我坐在那里,眼泪就流下来了。刘先生没有钱,工资不多,我们两地分居,可是只要他在身边,我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用想,跟着他就好。只要他在身边,我就感觉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那天,他带我去看电影,电影的声音有点大,宝宝在肚子里翻腾,他把手放我肚子上,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他说他头皮发麻,我看到他眼里有泪花。
再次见到他,是在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他带我回了老家,每天,他都搀着我的手,在鱼塘上逛无数遍。我的预产期在过年的时候,他担心过年时医生少,人多,我没有床位,提前去联系那家医院的老同学,十几年都没见的老同学还有什么情意可言,人家对他淡淡的,我特别心疼,跟他说算了,就算睡走廊又怎么样,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说,这算什么,只要让你能舒服点,做啥都行。还好后来我生的时候人不多,还有床位,也不用再去看老同学的谱了。
生产的时候产程特别长,从进产房到出产房,足足有十二个小时。一家人焦急地在产房外面等,都吃不下饭。进产房之前,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他眼泪就掉下来了。
因为他工作的特殊性,每一次我们分开,我都要告诉他我爱他,人生无常,谁知道还有没机会说呢。生孩子毕竟是有风险的事情,我想让他知道,就算我有事,但我的爱和宝宝会一直陪着他。
生完孩子已经是晚上11点了,孩子在我出产房前被抱去了保温箱,我以为他去看女儿了,可我却看到他在产房门口,我问他,没去看看女儿吗。他说让妈去看着了,他要在门口等我。他从护士手里接过推车,把我送回病房,安顿好了,再去看的女儿。
因为生产的时候,有一部分胎盘组织残留在体内,需要再多住几天院做B超观察,如果排除的效果不好,需要清宫。女儿在做听力筛查的时候右耳不合格,听到这两个消息,我几乎是承受不住的,生孩子已经那么痛苦,还要再受二茬罪,女儿要是耳朵真的有问题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他平时要照顾我,还要注意我的情绪,晚上要照顾女儿,哄睡,换尿布,喂奶,住院的那一周他几乎没睡,渐渐地,我已经看不到他的笑了。
还好,一周以后,我体内的胎盘组织排除良好,不用清宫。我们回了家。女儿的耳朵在42天后再次筛查,也没有问题。
回家后的前十天,我都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干,女儿的一切都是他在包办,他是个靠谱的老爸,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去请教护士怎么喂奶,怎么拍嗝,怎么换尿布,护士们又喜欢他又怕看到他。所以回家后,他带娃已经相当娴熟了。在家呆了十天,他要去上班了。出发前一晚,他背着我,召集爸妈几位伯伯伯母一大家人开了个会,告诉他们我情绪可能不太好,请他们多体谅,孩子的事情以我的意见为准。会后,他单独跟我说,如果和爸妈有矛盾,不要硬碰硬,也不要想不开,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他会解决这些,我只需要安心在家待着就行。整个月子期间,我在婆家呆得都很愉快,伯伯伯母把我当女儿一样照顾,连平时不太靠谱的七伯伯都忙前忙后帮我取快递、安装婴儿车、给女儿上户口。
第二天他走,我没有下楼送他,我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着他消失在田间小路上。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喜欢记录下这些琐事,有什么意义。我想,是6月8日那天在高速的车祸,让我更加明白人生无常,我想就算某天我不在,我的文字会帮我证明,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我也被人真诚相待,用心呵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