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缕微月光从我们窗户投进来,我睁开眼睛,已经是凌晨3点了,他妈的整个宿舍人全睡着了。“崔巡?”我轻声地叫他。
“你醒着?”
“不错。”
房间里太暗,我一脚踩在地板上不知谁的鞋上,险些儿他妈的摔了个跟头。崔巡靠在床头,架起两膝盖,玩着他的游戏机,微弱的光线照他脸上,在漆黑环境下看起来真像一个鬼,而他还是个胖鬼。
“你他妈还没走出仙剑迷宫地图?”我问。
“你问我他妈的在干什,早通关了。我准备睡觉,你今天怎么去招惹元华?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了什么打起架来?”
“灯在哪儿?”我找不到灯。我伸手往墙上乱摸一气。
“你开灯干什么?……就在你手旁边,你妈的是不是从没开过宿舍的灯。”
我终于找到了开关,开亮了灯。崔巡举起一只手来遮住眼睛。
“我跟元华之间发生他妈的争执,如果我告发他,他可能要被处分”我说。
“听着”我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玩吗?”
“你被打蠢了吧,好好休息。”
“听着。现在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
“老天爷。我问你,现在几点钟啦?”
"3点多了,关键是我睡不着了”
“你也知道3点啦!”崔巡说,“你听着。我们明天,还要上课。你们这两个家伙又打又闹,还他妈的在宿舍,你们到底为什么打架?”
“说来话长,我不想让你听了腻烦,崔巡。我这完全是为你着想。”我跟他说。
我从来不跟他讨论我个人私事,因为你知道他是个嘴炮,我保证跟他完,第二天全校都会知道我被元华打了一顿,我特别了解他。上次拉尿不小心滴了一滴在裤子上,被他看见了,他恨不得很跟每个人说一遍,好让人以为他很幽默。
“嗨,”我说。“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成不成”。我觉得自己就是闲着无聊,自己有床不睡。我就是这样,常常突发的好奇,就会想去尝试下。就比如你突然哪天冒出一个想法,想去朋友家里看看,因为你开始腻了,看腻了自己家里一成不变的摆设,那张床,那张桌子,那副画,多少年了,你看到它就觉得烦腻,你要是可以会把它们全扔掉。
。
“滚回去,你也不怕我压扁你”崔巡说。
嘿,这话真叫我生气。“你要知道他不是一头小猪。
“是的,可是老天爷,我想睡在一头肥猪的身体上,应该软软的。”
我想了下差点儿笑痛肚皮。我从坐着的地方举起手来,在他的混帐肩膀上拍了一下“嘿,你真是个王子,崔王子”我说。“你知道吗?”
“不,你叫我爸都没用,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何况你还是个男的,如果你是个女的或许我会勉为其难接受”
我说“你的确是个王子。你是个绅士,也是个学者,”我说。他体型胖,却是个绅士。
“不,少来这套,不行。听着,你们他妈的到底为什么事打架?”
我没回答他。我只是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眺望。
一霎时,我觉得寂寞极了。我简直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是不是为了女人打架?”崔巡说,大概是第五十次了。这方面,他确实叫人腻烦透了。
“为了你”我说。
“为了我?老天爷?”
“不错。我是在保护你的混帐荣誉。元华说你为人下流。我听了这话能放过他吗?”
这话使他兴奋起来。“他真这么说?不开玩笑?”
他真的说了,他说我跟那头肥猪一样蠢。我对他说我不过是开开玩笑。嘿,我真是苦闷极了。我觉得寂寞得要命。
“你这里臭极了”我说。“这儿有股酸臭味。你的袜子多久没洗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气味,别来打搅我”崔巡说。
我只扶着楼栏着,想着丹的事。我一想到她和元华两个一起不由得心里直冒火,气得真要发疯。我只要一想起这事,就想从窗口跳出去。问题是,你不知道元华的为人。我可知道。有许多家伙只不过老在嘴上说着怎样跟女孩子发生暖昧关系,象崔巡那样,举例说元华却是真的干。我曾亲眼见过过他摸女生的腿。
“你想想有趣的事崔巡孩子”我说。
“把要不去把混帐的灯关掉好不好?哥,求你了,明天还有课。”
我把灯关了,好让他高兴。接着我也回自己床。
“我还是睡不着,傻傻地看着地上月光,想起了李白的诗句床前明月光”,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丹和元华。糟糕的是,我熟悉元华这家伙的花招,你越不去想不去想越是会想。闭上眼睛就看见他搂着丹,抚摸他。这家伙惯用的花招是他开始用一种极其温柔、极
其诚恳的声音跟他的女朋友甜言蜜语——好象他不仅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而且也是个挺好、挺诚恳的小伙子。我听着他说话,差点儿都呕出来了。他的女朋友不住地说:“别装了,别装了。”元华始终用他那种的诚恳声音跟她甜言蜜语,到最后他还是得手了。那情况可真恼人。我想那天晚上他还不至于跟那姑娘干那事儿——不过也他妈的相差不远了。真他妈的相差不远了。我正躺在床上竭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没法做到,我尝试睁开眼睛睡觉,但睡不着,索性起床去门口透透气。
外面一片死寂。你甚至连风吹的声音都听得见。我觉得那么寂寞、那么苦闷,我想把崔巡叫起来玩。
“嗨,崔巡,”我说,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想打扰别人。
可崔巡装作没听见我叫他。
“嗨,崔巡!”
他依旧没听见。仿佛睡得象块石头。
“嗨,崔巡!”
这一声他倒是听见了。
“你他妈的怎么啦?”他说。“搞得我都睡不了了,,烦不烦啊!”
“听着。进寺院有什么条件?”我问他。我忽然起了进寺院的念头。“是不是剃成光头就行了”
"你这杂种,你叫醒我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种混帐的问,你进寺庙都没资格”
“你进去以后,大概这辈子都不能结婚,还不能吃肉。”
“我不在乎结不结婚,或者吃什么,我想进去,这样我什么事都不用想,等我腻了我在再出来”我说。
“你如果真想去,那你趁早去,别再烦我了,你个傻子。可我不会真的去,我只是想去,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正真的喜欢和信仰,我他妈的真的跟小孩一样只要觉得好玩,都想去碰两下。我抓起崔巡的手,装腔作势地跟他大握特握。他抽回手去。“你想干什么?”他说。
“没什么意思。我突然觉得你比元华好上几千倍,我只是想向你表示谢意,谢谢你的提醒,说的时候声音还极其真诚。“你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崔巡孩子”我说。“你知道吗?”
接近凌晨了,所以整栋楼里十分、十分静,十分、十分寂寞。走廊每天都被阿姨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没有高露洁牙膏盒,也没有落单的塑料拖鞋,甚至没有一张小纸屑。刹那间,我打定了主意怎么办,我要他妈的马上离开学校——就在现在。我是说不再等到放假的。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觉得太寂寞太苦闷,因此我打定主意,决计离开学校到县城去找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一直玩到星期三。到了星期三,我休息够了,心情好转,就找点事做。我盘算我父母大概总要在星期二、三才会接到班主任的电话,通知我被开除的事。
我不愿早回家,我要等他们得到通知、对这事完全消化以后才回去。我不愿在他们刚接到通知时就在他们身边。我母亲非常歇斯底里的失望。可是不管什么事她只要完全消化之后,倒也不难对付。再说,我也需要有个小小的假期。我的神经过于紧张了。确实过于紧张。
嗯,这就是我打定主意要做的。我于是回到屋里,开亮灯,开始收拾东西。有不少东西我都已收拾好了。元华甚至都睡着了,没人愿意醒来理会我,穿好衣服,动手整理我的四轮箱子。我只花了两分钟。我收拾起东西来速度快得惊人。
收拾行李时,有一件事有点儿叫我难过。我母亲帮我买的那件浅灰色风衣,我母亲比我还清楚我穿多大的衣服,我有时候出去买衣服要试穿好多件才能合适,可我的母亲她不用带我出去,都知道我多少码的衣服裤子,而且刚刚合身。可我这下又给开除了,这使我觉得很愧疚。
说到买东西我以前问过一个问题,我问老板这玩意进价多少钱?我的意思是扣去成本,我愿意多支付我能接受的利润给你,但他们都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之后都不愿意带我出去买东西。用现在的话讲是商业机密。没人会告诉你,除非他们愿意主动告诉你赚了几个钱。
我收拾停当以后,又数了数钱。我已记不起到底有多少钱,反正数目不是很多,但是够维持几天。
我拖着拉杆箱准备动身,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顺着那条混帐走廊望了最后一眼。不知怎的,我几乎哭了出来。我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后,然后使出了我的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好好睡吧,你们这些蠢猪!”我敢打赌我把这一层楼的所有杂种全都喊醒了,我拉着箱子兴奋的赶紧跑,我怕被他们抓住暴打一顿。随后我就离开了那地方,我拼命的跑,的差点儿摔断了我的混帐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