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朗朗长大后每次吃桔子都悄悄嚼一些桔子皮,有些涩有些苦有些麻,其中夹杂着一丝丝微辣和一缕缕清甜,孔益奇的人生是否是这个味道......
古朗朗六岁的时候。
杨艳艳的爸爸推着自行车刚到家门口,孩子们就一窝蜂般围上来。一袋桔子很快被瓜分完毕。哥哥姐姐叫嚷道:“不公平,艳艳拿了两个。”艳艳大声地叫起来:“我拿一个给古朗朗,她家从没买过桔子。”杨爸爸:“好孩子,真乖。”杨艳艳抓着桔子往古朗朗家里跑。
古朗朗和爸爸在煮饭。杨艳艳风卷残云地把桔子塞进嘴巴里。古朗朗眼巴巴地看着。孔益奇从灶膛里扒出一个烤红薯,递给杨艳艳:“给朗朗两瓣桔子好么?”杨艳艳以更快的速度把桔子拼命往嘴里塞,吞到肚子里,抹了一下嘴巴说:“我才不吃红薯呢,我要回家吃饭了。”
留下一地桔子皮,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清甜的味道。古朗朗捧起桔子皮:“爸爸,好香啊。”孔益奇:“好脏,扔掉。爸爸明天去买桔子。”
第二天,古朗朗果然吃到香甜可口的桔子。孔益奇不吃桔子,他把桔子皮收起来,津津有味地细嚼慢咽。
古朗朗:“爸爸,桔子皮好吃吗?”
孔益奇:“好吃。”
古朗朗:“我也要吃。”
哥哥:“桔子皮很难吃。”
姐姐:“桔子皮不能吃。”
古朗朗:“我不信。”
孔益奇:“桔子皮是一种药,小孩子不能吃,吃了就长不大了。”
古朗朗真想尝一口,但又害怕长不大,她暗下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尝尝。
从此,古朗朗隔三差五都能吃到一些水果。只是再也没有见爸爸抽烟喝酒。长大后常听人说,戒烟戒酒有多难简直难于青天,古朗朗总觉不以为然。爸爸的烟酒是突然戒掉的,从没听他说有多难。后来古朗朗又想,是否吃桔子皮可以快速戒烟戒酒?
古朗朗9岁。
孔益奇的理发店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和四个孩子的学费,显得日益艰难。孔益奇南下广东打工。
古朗朗在作文中写到:爸爸是一张张从广东飞回来的汇款单.......
古朗朗读高二的时候。孔益奇从广东回来了。这些年来只有逢年过节见过几次面的爸爸,成了陌生的亲人。
孔益奇乐呵呵地说:“爸爸无论在哪里,不管干哪一行都能送你读大学的。”
古朗朗沉默了好久说:“我不想读大学。”
孔益奇:“你小时候不是说一定要上大学吗?”
古朗朗默不作声。
孔益奇开始做水果生意后来开修鞋店开粉店,都没赚到钱。妈妈说:“你爸这么老实的人怎么能做得了生意呢?”
孔益奇于是回家种菜卖。古朗朗每个月的伙食费常常粘着泥巴,那是爸爸卖菜挣来的。
一个阴雨天,孔益奇推开院子的竹栅栏,突然鲜血染红了沾着泥巴的手。古朗朗站在门口,泥土和鲜血混在一起的颜色在脑海里定格。她什么也没说,一动也不动。“恐怕今天不是个好日不宜出门”爸爸一边说一边随手抓了把草药捣烂了敷在伤口上。
孔益奇:“你要去学校了吗?”
古朗朗:“哦。”
孔益奇:“进门就有血光之灾,恐怕不宜出门。”孔益奇爱看古书,比如《三字经》《千字文》《本草纲目》还有许多关于算命的书。平时村里有人丢了牛羊,常来叫孔益奇算算看还能不能回来,据说挺灵。
妈妈:“去学校这事能看日子再去吗?不去怎么上课?”
孔益奇推出破旧的自行车:“我送你到街上吧,下雨天路不好走搭不了人,我帮你驼米去吧。”
古朗朗平时上学需走到街上,再坐三轮车才能到学校。学校的饭堂只卖菜,米需要从家里自带。因为农村人都不缺米。
自行车上驼着一袋米,孔益奇在前面推着车,古朗朗跟在车后面。
孔益奇:“你的同学一个月伙食费多少?”
古朗朗:“不知道。”
“你的伙食费够吃吗?”
“够。”
“吃得饱吗?”
“饱。”
18岁的古朗朗已经知道爸爸当年吃桔子皮的苦衷。古朗朗在学校很少和同学一起上街,因为一上街同学们肯定要买好吃的,古朗朗例外。同学们当然要买一份给她,古朗朗无法回请,干脆一个人上街。
到了街上,孔益奇把自行车停下来,掏了掏口袋:“再给你10块钱吧,嗯,这边还有五块。”
孔益奇找了辆三轮车,他似乎认得那车夫:“下雨天的,要把孩子送到学校,要把车开到校园里。”车夫说:“大哥,你放心好了。”
孔益奇对古朗朗说:“他车开得很好,上了车就没事了。”古朗朗想爸爸可能还对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耿耿于怀吧,她突然觉得好笑。
孔益奇推着自行车走了。三轮车疾驶而行,眼看就要到学校了,下坡的时候与迎面飞来的摩托车相撞,随着一阵惊呼声,三轮车翻到一条沟里。古朗朗从车里爬出来,头有些晕腿有些麻,但并没有受伤。
车夫说:“没事吧,等我处理完事情再送你去学校。”
古朗朗:“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去就好,不要告诉我爸车翻了。”
古朗朗走一边走一边想,难道爸爸真的会算命?突然觉腿很痛,挽起裤脚一看,血正慢慢地渗出来。她想起爸爸手上泥巴和血混在一起的颜色,她说不清那是什么颜色。就像她不知道假如他的亲生父亲还活着,他对她,是否也像孔益奇对她一样。据说她几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古朗朗路过一个桔子摊,大概是因为下雨卖得很便宜,她买了几个,特意吃了些桔子皮,也许是太苦,呛得她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