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一天,我伏在大方桌上打盹。女儿站在我身旁玩,忽然惊呼:“爸,你有白头发了。”
“帮我拔下来。”
柔软的小手在我的头发里拨弄一番,然后拔了下来,在我眼前晃晃,把它放在桌上我摊开的手心里。
“你再帮我找找,有就拔下来,每根奖你二分钱。”怕女儿不愿意,我主动要奖励她。
“真的?”女儿抓住我头,满脑袋寻找,每找到一根白发就惊呼:“呀,这里一根。”拔下来给我看,放在我手心里。“这里又一根。”用二只小手指拔下,在我眼前扬扬又放到我手心里。这被女儿小手摩挲头发的感觉真好。我闭着眼睛,睡意朦胧中,一丝离肤的微痛让我醒一醒,又复醺醺然。此时的神魂似在空中飘浮,直到女儿拎着我耳朵说:“看看拔了多少根,钱拿来。”
“哦”我从朦胧中醒来,看了看约有十来根银丝,于是说:“你算算,该给你多少钱?”
女儿一本正经一根根数了一遍,然后心算了一下:“一根二分,十六根,你要给我三角二分。拿来。”小手一摊伸向我。我掏出皮夹子给了她四毛钱,女儿高兴地把钱藏到了书包内袋里。
那年女儿九岁,我知道她会拿这些钱和同学一起去买彩色贴纸。
起先女儿对给我拔白头发兴致蛮高,有时还会主动抓着我头要给我寻。随着时光一年年过去,她人长高了,兴趣却慢慢淡薄了下来。有时我叫她给我拔白发,她搭架子要求涨价,每根价格变成了五分,再后来一毛。当看到自己手心里的白发越来越多时,不由感叹自己老了。女儿也对我“嗨嗨”声起,脸露怜悯之色。
也不知是因为学习任务重,功课多,还是她长大了,那么点辛劳钱已不足以打动她。她兴趣转移到了听录音机,省下的零用钱都买了磁带,因为那些流行歌曲是她偶像唱的。她对拔头发赚钱失去了兴趣。有时叫她帮我拔白头发,她会说:“你白发太多了,拔不完。”再或者说:“我这么多功课,哪来时间帮你拔啊。”
无奈,这被女儿小手轻擢白发的享受就此结束。反观自己,白发在黑发里悄悄蔓延,再拔恐怕要变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