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老家,出了家门往右走不过十步,有一颗合抱粗的杨树,高大茁壮,甚为秀丽。这次回去,它依然还在。我看着比小时候粗壮了不少的杨树,不由得一阵感慨,回忆起它曾经在四季里不同的模样。
春日里,杨树结了雪白的杨絮。白色的絮摇曳在温暖干燥的微风里,有一些顺势飘进我家的院子,团簇在角落里,落在水缸中,或停留在我张开的掌心,轻吹一口气,便回归到空中蹁跹。恼人,却也喜人。一场春天的雪。
夏日的杨树,既温柔,又威风。夏初,繁盛葳蕤的叶子由开始的青绿转至墨绿,洒落一地阴凉。夏日的午后,我和爷爷拿着小板凳坐在树下乘凉,微风拂过身体,吹去难耐的燥热。我仰着头,听爷爷跟我讲以前的旧事,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及逢暴雨天气,在凝滞闷热的空气中,它挺立着,背后是有如铁骑压境的乌云,平添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待狂风骤雨携雷电呼啸而来,它则疯狂肆意的舞动着四肢虬干,明明只是一棵树,却让人望而生畏。
夏去秋来,它褪去了夏日的张扬,着一身金黄,安静而优雅。待到深秋,露水去,寒霜降,此时的杨树褪去最后的繁华,在萧索的风中,抖落了一地的枯叶。灰褐色的落叶覆积在树根旁,有些则随风飘远,在地上擦出“刺—啦—”的声响,似是在向供养它的枝干做最后的告别。
冬天终究还是来了。此时的杨树只剩一副光秃秃的枝干,却依然挺拔茁壮,直指云霄,丝毫不显柔弱颓败之态。它在凛冽的寒风中挺直了脊背,一眼望去,令人在萧瑟中顿生肃穆之感。若逢大雪初霁,枝干上落了雪,此时再看去,眼前的杨树就如同古代的名士,晶莹高洁,遗世独立,与青松寒梅相较也是毫不逊色。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这颗杨树见证了我的成长,我亦见证了它与四季的缠绵。我和它其实都是一直被时间推着前行的,因了我无法再经历的过去,因了它年年新增的年轮。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岁月几多风霜,眉目不在如初。
一如我,一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