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百千事,只该难得,不该易得。所谓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这话虽不是我言,但不都是这么个理么。
我幼时的那个小城,里面尽是我满满当当的回忆,这些东西啊可是丢不了的,现如今里面也有我二十载时光。瞧,我这不是替大家伙们验证后者了么,“难得之事难失去”。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这一年母上大人终于不用再辗转四处,没错,我从我母上肚子里蹦出来了,后来他们老用这个打趣我,称我为“躲避计划生育的女子”。
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是守法守规好公民!我们家都是!
夺我芳心的这座小城地处西北,乃是古丝绸之路和新亚欧大陆的必经之地。以悠久的历史彪炳于华夏文明史册,一直为历代郡、州、府治所在地,一度成为陇右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和甘肃省最早的省会。以上相关历史都是百度上得来的,你若要问我这些可否为真,嗯……鄙人也是刚刚知晓的。
周遭的小玩伴们都在“梦一场,青梅竹马”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家里称霸食物链顶端……往下一级了。不要偷偷讲我怂,古话说得好“该低头时就低头”,母上大人的地位无人撼动!
母上特别会做烤饼,烤糖饼尤为好吃,中间撒上一撮白砂糖和白芝麻,白砂糖被烤箱高温熔化……反正自我记事以来,中间那块糖总是莫名其妙失踪,问遍所有可疑人员,包括那只所谓“十橘九胖”但却身材极佳的橘猫,均无下文。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的小雨鞋终究还是进水了。我胆大包天到在母上身后“作案”,一个转身,两种惊神,外加四目相对,我,一个集愣神与震惊于一身的女子,被现场抓包。那天,我吃糖饼吃到咆哮!妈,我错了。
傍晚总是一天最美的时候,因为光线总是恰到好处,适合捉迷藏!钻进小树林里躲在最粗的那颗树后面,或者爬到树上面,再或是有落叶的时候钻到落叶下面,被找到没关系,花一毛钱买片辣片坐在地上纵观全局,要是辣片吃完实在是想回家了,一根食指,一个方向,就可以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比较怕对门口的那个大胡子,我妈总在我不好好吃饭的时候说他专门打不吃饭的小孩……天快黑的时候大胡子总会搬个板凳在门口凶神恶煞的抽烟,从鬓角开始长起来的胡子比我的一头毛寸还要长,可头顶却寸草不生。我要是不早一点回家,就会遇到他,我才不要被他打呢。虽然怕大胡子,但是不妨碍我怀疑如果他长头发的话到底是他的头发长还是他的胡子重。
老祖宗说过,事物总是相对的,放在这里那就是有凶神恶煞的,也有和蔼可亲的,家门口的伯伯,就是这个型的。常年一身洗到泛白的棕褐色工衣,戴一顶工装帽,还有一双磨起毛边儿的黑布鞋,身旁是那套已经被炭火烧到不能再黑的装备。他从事着周围小孩最想从事的工作,而我只想给他当小助手,所以我心里偷偷的喊他为黑boss。每当黑boss从“X型”便携式折叠凳上起来时,就到了我与一众小玩伴们捂耳朵的时候了,嘭!玉米开花了,我们也可爱的开花了。看的多了,可爱的开了花的我便可爱的回家找母上可爱的要零花钱去爆可爱的爆米花了。
玉米都可以很凶残的变爆米花,我觉得大米也可以,而且爆炸的方式更优雅,样子更可爱一点。所以我为母上阐述了我这一想法,但母上觉得我是胡说八道,我哪有胡说八道,我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后来我的一本正经赢了,于是我便拿着一洋瓷杯的大米兴奋的去找黑boss。黑boss可能知道我那些内心的小九九,所以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爆完爆米花的人。
秋天一过,黑boss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消失,极有可能是因为冬天小镇会飘雪,而雪会把他衬的太黑……我的这一想法每一年都被证实。立秋之后的某一天下午,他总会偷偷的出现,又在立冬之前无声无息的消失。这里应该可以借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一用,“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是后来不灵验了,黑boss再也没出现过,我也再没有和小伙伴一起用手捂着耳朵了。传统方式的爆米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方便而又不扰民的方式。街上的爆米花就用的这种方式,但我总觉得它不酷,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想给他们当小助理的想法。
爆米花的小忧伤只是一时的,很快的会被其他东西替代掉,比如家后面的小土山,火车钻洞经过形似乌龟的红山及山前时流时断的渭河水。我爹觉得小孩子应该放养,所以每次我都满身泥沙的回家,他都未曾怪过我,但我总觉得他有点后悔讲这个话,因为每次母上洗衣服总会埋怨衣服太脏。脏又何妨?挖洞爬山依旧,蹚河依旧,笑声依旧。
后来,小镇遇上建城拆迁,黑boss走了,冒险的小土山没了,渭河水改道了,捉迷藏的小树林被砍掉了。小伙伴们都走了,我也走了。
我开始一年两回家,小伙伴们也是,不是他们学我,而是一年只有两个假期。每一次回家,都会被儿时的玩伴捉弄到,比如:
“你想不想暴富?我送你暴富指南。”“是什么?”“刑法。”
“送你一个有用的生活小妙招,跟着我做就好。”“好。”“把手举过头顶,再突然张开五指。”“然后呢?”“恭喜你刚刚给自己放了烟花,最多可以放两个哦。”“……”
我舍不得说他们傻,因为说他们傻就是变相的说他们可爱。他们没有我可爱,因为他们吃的可爱多没有我吃的的多!
我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来记住小镇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不管你给我多少金子我都不会丢,如果是吃的那我就考……不会考虑的。
时间很神奇,小镇也很神奇,就是不知道黑boss今年还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