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优哉游哉。每个人的童年有其独特气息。
家,从平房搬到两层小洋楼,那年,我五岁左右。五岁前,脑海不过只停留几个画面,有一段时间,经常见不到父母,后来,便被带到父母忙活的地方-新家的场地。90年代初,老家那边盖小洋楼,除了包工队,家人也要亲自上阵。回忆里欢乐的场景—我从一个地基浅坑,跳进跳出,坑上面是建筑工人与新邻居们,他们打趣道:“这家小子,真是淘孩子。”我站在坑里仰头笑道:“我不是小子,我是小嫚儿(小姑娘)。”大家扶着盖房子的家伙什儿仔细瞅瞅似乎努力找出我说的是实话的蛛丝马迹,但是他们还是不信,扬言让我跟一个小男孩摔跤,看看谁力气大。我说:“摔跤可以,可我真是小嫚儿,不信,你回头问我妈。”“哈哈哈哈,大人休闲的笑声充满了我对新家伊始的记忆。”
说说“小洋楼”,其实,六户人家为一排,前排六户,后排六户,留出中间的走路的地儿叫胡同。每户人家的“小洋楼”即是两层楼房,小南屋,南院组成。两层楼房与小南屋连接在一起,中间的留出四四方方的院子,方言称“天井”。小南屋的一旁便是“小洋楼”的大闩门,出了大门,对面几步之遥就是南院,又是四四方方的院子。有人家用来种果树,也有人家用来放木材和煤炭,好作冬天储备之用。好多年过后,见过最匪夷所思的就是用南院来养狐狸之类的动物,这味道是难闻的哟。
梦里时常回到那时的“小洋楼”,出门走几步就到那种满梧桐树的大街,常常梦到,站在胡同里,跟右边第二户人家,比我低两届的小男孩儿,对唱孩子间流行的俚语骂腔,跟左边同样低我两届的小女孩儿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披着床单,想着自己是那白娘子。每逢暑假,孩子们都聚在一户家里,蒙着毛巾被,看僵尸鬼片,头顶上的白风扇呼呼一点都不嫌累的转着,一丝丝的热风吹在,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俨然为恐怖的剧情增加紧张气氛。
一点一滴记得非常清楚。却未曾梦见葡萄树,或许它像一位老朋友,决定不再打扰我的生活,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扎根在那个四方院子里,踏踏实实,勤勤勉勉地,秋天落叶,叶子一片一片飘落在院子里,直到最后一片葡萄叶摇摇坠坠,最终落下,同时预示着冬天的如约而至,冬天伴着严寒,呼啸的北风,厚重的大雪,那些年的冬天,每当望向窗外,它总会站立在那里陪伴着我,即使是在最冷的冬天,没有葡萄叶的装饰,只剩下枝子,树干,我依然觉得它是那般美好,安心,窝在沙发里,望着窗外,晶莹白雪下的葡萄树,电视里的《白雪公主》,姥姥手里缝着的小棉被,妈妈嘴里磕着的小瓜子儿,时光慢慢地流淌,无声地流淌……
春天的刚刚露出头的时候,我家的葡萄树,第一时间抽出新芽,嫩绿的,欣喜地随着春风轻轻起舞,小手掌拍拍老树干,加加油,相信它结的葡萄是六户人家最大最甜的。我家葡萄树葳蕤茂盛,那枝子强有力的绕着架子,洋洋洒洒的铺满院子三分之一的天空。夏天,葡萄缀满了整棵葡萄树,那葡萄大又圆,那味道是我在超市从来没有买到过的,清新的水果香带着嗅觉的记忆伴随着葱葱绿绿葡萄树画面飘到了当下的生活。我家的葡萄树从来不打农药,邻家的小孩子常常伸长手来摘我家的葡萄,我很是为它骄傲!每当夏日,爬上葡萄树梯子,坐在梯子上,摘葡萄,洗完,晃悠在葡萄架下的秋千,吃着葡萄,抬头望向葡萄枝叶缝隙的蓝天,荡啊荡,晃啊晃,憧憬着某一天。荡啊荡,晃啊晃,葡萄树下快乐的假小子,晃出了童年,晃出了那栋小洋楼,晃进了动荡漂泊,何处为家的思绪。
从新家再到新家,这中间不过八年的时间,但是感觉却是那样长,那样长。长的长到记忆里与此刻的生活紧紧相连。再之后的十年时光里,我都不曾回去,每当走进那条胡同,我都绕道而行,远离再远离……母亲何尝不是,最初的那几年,母亲更是不敢接近那里,生怕太想念,便立即反悔与二叔家的约定,要回那房子。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可是,那棵葡萄树忠诚的感动,那年燕子把窝安在我们屋檐下的欣喜(家乡有个风俗,凡是燕子安窝的家都是吉祥之家,好好过生活的家庭),那个大闩门吱呀吱呀的响声,那个被大黄狗追了几条胡同的假小子。一切都刻在记忆里,一切都回不去,那熟悉的气息,真的不再有。最不忍心的是那棵葡萄树,它像被遗弃的老人一样隐忍的留在那里,那几年,听二叔说,那棵葡萄树,不怎么结葡萄了,堆了好多化肥依然不结果子。再之后,二叔也搬家了,那座小洋楼安静坐落在那里,像在等着谁归回。那棵葡萄树,我从未再过问,生怕因为它不结果子,被砍掉,生怕,那年的葳蕤繁茂终归变成一地凄凉,生怕从窗子望去,剩下的只是空落落地葡萄架和孤零零的小南屋。
小时,总羡慕城市的热闹缤纷,后来,搬家再搬家,终明白,那时的平静安稳多么珍贵,多么感恩,童年那独特的气息,心里总有一隅安放我那不可磨灭的童年,多么庆幸,我出生在那里,让之后的我心里有大大的地方安放所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