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终于到了。经过早上那么一折腾,虽然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但这安静中透露着一丝丝诡异,就连一向闹腾的怜辛都选择安静地坐在院子角落里发呆。
都城五月的天已经是有些热了,天刚蒙蒙亮,紫尘苑里的丫鬟小厮们就开始忙碌了。怜辛坐在院子里,听着远处街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只能默默地叹口气,吩咐边上经过的小厮去厨房,取碗解暑的莲子汤,安慰一下孤单的小心灵。
再说这院里的其他人。上官熙一早就被在前院候着小厮唤走了,说是有客来访,指明道姓地要见他。而上官熙出门还不忘吩咐门口的守卫,好好盯紧院子里的人,若是她偷偷溜出去,回来不见人,这院里小厮丫鬟们也就不用出现在上官府了。
南风作为上官熙的二把手,当然是要紧跟其左右,一同去了前院,西瑾也是一大早就不见踪影。
这原本是阖家团圆的端阳节,可紫尘苑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唯独怜辛被上了门禁,也就只能抬头,四十五度望天空。但怜辛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小孤单,偷偷地溜到后院,找到前几天挖的狗洞钻了出去。之前布在紫尘苑外的结界已经被撤下了,怜辛趁着狗洞外面没人,赶紧溜了出去。
还没走出多远,一只手在怜辛背后轻轻地拍了两下,吓得她魂都没了,以为自己被抓包的怜辛,只得认命地转过身,却发现来人并不是紫尘苑里的人。
“这人谁啊,我认识么?”怜辛在心里嘀咕,盘算着开溜的路线,不料对方先开了口,阻止她的后路。
“怜辛公子,我家夫人有请。”小厮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刚还能说可能认错人了,这人指名道姓地叫了怜辛,她一时有些发懵,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此人,反问到,“你是何人?我们认识么?”
小厮仿佛早有预料,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在这上官府中,谁人会不认识怜辛公子,公子身边的红人呐。”
“过奖,过奖。”一面谦虚地摆了摆手,一面小心地后退了一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小心为上。”怜辛这么想着就对眼前的小厮说,“我不过是上官公子的贴身小厮而已,不是什么公子,你不用这么客气。”
小厮不依,还是做邀请状,口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怜辛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你家夫人?是哪位夫人?”怜辛似乎终于抓住了小厮口中的重点。
“公子去了便知。请随我来。”说完,小厮便在前面带路,示意她跟上。
怜辛琢磨着,“这人估计是有备而来,在这上官府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且去看看,再做打算。”便跟着小厮走了。
约摸走了一刻钟,两人来到一处小院,院子的门匾上写着“栖梧院”三个字。小厮领着联系新进了门,示意她在一边稍候,他要前去院内通报一声。
这小院,虽是与紫尘苑一样的格局,却更多了一分清冷,院内种两颗硕大的梧桐,此时正值开花结果之际,茂盛的枝叶之中窜出朵朵淡黄色的小花。右边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摆了一副茶具。这五月的阳光已是有些灼热,这院子却是透着一丝清凉。微风阵阵,扶去了心头几分燥热。
不多时,小厮便从院里出来,领着怜辛沿一边的石子路来到一处花园,园中心有一处凉亭,亭内坐了一位女子,背对着入口。这应该就是那位夫人了吧,怜辛看着女子的背影心里想着。
小厮在距离女子几丈开外的地方停下,行了个礼径便自退下。怜辛站在那里犹豫着不知是该上前还是退后的时候,亭内的女子发话了。
“怜辛公子,可否近一步说话?”女子声音很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
“好。”她一面应着,一面走上前来,在女子面前停下。
“你是?”看着眼前这张脸,怜辛有些惊讶,“不,你不是。”乍一看,这女子跟上官熙的娘亲很像,但感觉却完全不同。上官熙的娘亲虽然也很美,但眼神更为犀利,作为官夫人,经历的人情世故自然不在话下。而这位女子却一直是表情淡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席白衣衬得她如天宫的仙子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怜辛正腹里猜测这位女子的身份,女子缓缓开口,“我是熙儿娘亲的妹妹,早年身体不适,幸得我姐姐和姐夫收留,借住在这上官府中养病,平日也未去前厅见客,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不知夫人唤怜辛有何事吩咐?”怜辛恭顺地低下头,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倒也不是说有事,只是见你跟熙儿关系颇为密切,对你有点好奇而已。”女子看着怜辛,直奔主题。
怜辛一听是问自己来历,便拿出之前编好的故事,“上官公子好心收留我在府里照顾,为了报恩,所以在公子身边当个小厮。”
“哦,竟然如此?看来熙儿是真的变了,竟也会关心他人了。”女子似是回想起往事,陷入回忆之中。
沉默了半晌,怜辛终是忍不住开口说,“不知夫人还有何事吩咐?如若无事,怜辛先行告辞,公子还有吩咐在身。”
女子从回忆中出来,抬头看了看她,仿佛自己只是叫怜辛过来随便坐坐,“好吧,那你先退下吧,改日有空,再来坐坐。”说罢,挥了挥手,招了方才带她进来的小厮将人带出院子。只是在怜辛转身之后,女子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一抹红光闪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从未听其他人提起过。怜辛摇了摇头,原本想着偷偷溜出府去玩耍,此时却有了让她更感兴趣的事情,便想着回紫尘苑再找人问问。
刚进到院内,就看到南风带着一拨人,手里挥着一把草,口里还念念有词。
“哟,这是在干啥呢?”怜辛笑着对南风打招呼。
南风没有听到,继续拿着手里的那把草四处晃悠。
怜辛讨了个没趣,便进屋准备跟上官熙说说自己刚见到的那位女子,却发现上官熙竟然不在屋内,这就奇了怪了,很少有人能将上官熙请出紫尘苑的,会是谁呢。
“南风,南风!”怜辛在屋内大声叫到,可南风没来,西瑾跳了出来。“怎么了,怜辛?”
见是西瑾,怜辛也不在意,开口就问,“你家公子去哪了?”
“我家公子还在前院会客。”西瑾很老实地回道。
南风忙活完了,从外面进来,听见俩人的对话,“什么叫你家公子,诶,我说怜辛,你不是公子的小厮么。还你家公子,我家公子的。幸亏你碰上的是我们公子,要不然,哼哼,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哦,那我就兜着走吧,哈哈哈。”怜辛跳着躲过了南风,准备回屋躺着去。
“诶,怜辛,”南风又发话了,“我叫你走了么?没大没小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还要不要在上官府混了?”
怜辛回过身,看着南风强忍着笑说,“哦,南风大哥有事请吩咐,若无事,小的就退下了。”不等南风说话,一溜烟就跑了,留下南风和西瑾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诶,这人,真是。”南风叹了口气,“公子还让我带他去前院接待,我看,就他那样,不丢上官府的脸是不可能的。”说完,看了一眼西瑾,西瑾忙站直身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走吧,跟我去前院接待,怜辛就不管了。”两人就一起回了前院接待这位所谓的贵客。
前院的这位贵客,江湖人称“莲公子”,法力高深,脸上带着银色面具。从未有人见过他脱下面具的样子,因为看过的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上官浩早已叫了舞姬,摆下酒宴招呼贵客,几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只是这位莲公子一直不温不火,小口小口品着。
“都是寻常酒菜,不知莲公子吃的可还习惯?”推杯换盏之间,上官浩坐在主座,举起酒杯,向左侧的莲公子示意。
“嗯,不错。”莲公子随口回道,端起酒杯就喝。
听面前这位公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上官浩有些摸不准,但自己又得罪不起,只好笑笑,说,“不知这酒菜合不合莲公子口味,让厨房随便挑着几道拿手菜做的。若是莲公子不满意,下官马上命人重做。”
“倒是不用如此浪费。上官大人,我与上官公子一见如故,不知日后可否经常过来小酌一番?”莲公子端起酒杯对着上官熙敬了一杯。
上官浩见莲公子如此看中自家儿子,不甚欢喜,要知道这莲公子是何许人物,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现在竟能跟上官家扯上关系,看来熙儿这青云山修行还是物有所值的。
“犬子刚修行回来,不懂人情世故,难得莲公子不嫌弃。熙儿还不快敬莲公子一杯。”说完冲上官熙使了个眼色。
上官熙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端起酒杯,随意示意了一下。
这厢推杯换盏,怜辛在紫尘苑内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回来。看天色渐晚,想来他们也是不回来了,反正来日方长,日后再说也来得及。这栖梧院的事情就暂且被她抛之脑后,一个人用了餐,早早上床歇息了。这来凡间的第一个端阳节算是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怜辛不知道,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在睡梦中泛着阵阵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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