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我尤为思乡,思念故乡的山水,村子里的日常,思念同伴们的欢声笑语,更思念母亲做的饭。
那种在心底的思念时常泛滥,伤及肺腑,这时我才知道月是故乡圆,才知道什么是乡愁。
在回乡的路上,坐上最后一次转乘的大客,听到熟悉的乡音,看到那片土地上,那些被家乡的岁月锻造的脸庞,皮肤上亲切的皱纹,她们或去购物或去走亲戚,基本都带着自己的鸡啊,猪肉啊,豆包啊,蘑菇啊或者买来的日常用品,这些东西感觉那么熟悉,似曾自己提过,或者这些东西是像提给我一样。
车子颠簸着逐渐近了故乡,那片熟悉的水库,水库里那个小岛,风吹过水面一道道波纹,如同我心里的泛起的涟漪,让我激动不已,车子驶进乡里,路边也有了绿化的花草,有了各种店铺,有了更多的轿车,驴车马车好多年就消失了,回村的路上,路边多了树木,山上也不再光秃,我望着半山腰的山岭道,它还在那里,在半山腰,但是没有人,不知道这条我们走了无数次的山路多久没有了足迹,它也没有荒芜到看不到,它还在那里静默,如同为了一个纪念,为了一个等待,为了一种坚守。
车子到了村头,母亲依然站在那里等我,迎着夕阳,母亲脸上挂着笑,我看着母亲皮肤发干的脸庞,透过岁月一点点回到母亲年轻时光,又一点点落在母亲有点弯曲的背上,我的心里有些无以名状。
我没有太多行李,只是一个拉杆箱,母亲试图接过去,我当然是制止的,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路已经硬化了,村子里有好多房屋重新盖过,路上遇见了从别的村子娶来的媳妇,我们对望一下擦肩而过,夕阳只留最后一抹红色在天边,在母亲屋后的树上。麻雀落在院子里,毛被风吹着,它们在捡食着,母亲已经多年不养猪鸭鸡鹅,所以院子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母亲端上来酸菜馅饺子,让我想起好多个冬天,好多个新年,那些一起玩的伙伴,冬天里根本不觉得冷,玩不完的游戏,迎着北风哈哈大笑,那些伙伴如今都在哪里,很多都不知了去向,先后出嫁,打工,考学天涯海角。我从没在回家时遇到过她们,她们也会回来,就是不在同一时间里,我们错过了相遇的时间。
再后来就是每天窝在母亲家里,想出去,去哪儿呢?山上?邻居家还是乡里?想想都算了,山上没人,邻居不认识,乡里近些年新开好多店铺,我又没什么可买,我回来时想出去走走,如今竟无处可去。
那天我还是去了河边,有些地方河水已经人为改道,为了雨季不再殃及村庄,它远了瘦了,不再哗哗地响,而是缓缓地流着,可能是因为人工河道里没有阻挡它的石头,也可能是因为它弱小了,就连河里的鱼,被各种捕捞也没有大的了。
我站在河边,它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曾在河里无数次捞泥鳅,采水葱,洗澡,洗衣服,打陀螺,打出溜滑,在河边玩泥巴,也因此挨揍过。更小的时候是母亲来,她挎个筐,里面装着衣服被里被面或鞋子,坐在石头上,再搭一个斜坡的石头当搓衣板,先洗完的衣服鞋子被子晒在河边或者是铺在河边的草地上,最后一件洗完,先洗出来的就快干了。河水静静地流着,没有洗衣服的人,没有捞鱼的孩子,没有羊群来喝水……只有我自己,站在河边吹着风。
我想出去走,但真的不知道去哪儿,我看到的不是我思念的,我思念的又不知都去哪儿了,于是即便我回去了,还是无法疗愈我思念的伤,我无数次梦中的故乡,我无数次想回去的故乡已经不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没有找到治疗我的药,渐渐地不知哪一天那个伤结了痂,很多事情在心底淡化了,就像一个麻木的人,失去了对生活的敏感最初欢笑……
原来母亲淘米做饭用瓢淘出沙子,最后沙子因为重些落在了后面,我被岁月洗礼后心里剩下的又是什么?依然是那个曾经的村庄,虽然不再那么想念,不再那么魂牵梦绕,但是那依然是我想回去的地方,我想那么我心里的村庄也就成了我自己的村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