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吾
那年, 我和爱吾同乘一辆大卡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 ,插队落户在泗洪芦沟公社。结伴去的还有一个楼子巷的姐妹,她没蹲几天,投靠亲戚去了,迁离了芦沟。芦沟乡虽然离县城只有十几里,可是村里没有几间瓦房,地主富农也住的是草房,只是看上去宽敞些。我们先被安排在队屋里暂住,天一黑就不敢出门,不时听见狗叫声,我最怕狗了,虽然村里的狗狗骨瘦如柴 。村容村貌,就像当年枣庄铁道游击队活动的微山湖畔的村庄似的,土墙土屋。
安顿下来,队里派了有生活经验的妇女帮我们做饭,农村烧的是草灶,燃料用的是麦秸、豆秸,草灶不好对付。烟熏火燎,麦秸𬉼了半粪箕 饭还没煮熟,不得要领。主食常吃的是绿豆插山芋,一煮一大锅,煮一锅能吃两三天,吃多了胃里冒酸水,山芋淀粉多,食多容易发胖,半个月不到,我胖得像弥勒佛。不敢照镜子,丑死了。
插队那些日子,我和爱吾相处的还算融洽,冬季,两人合穿棉袄罩褂,那个年代的女孩往往只有一件罩褂,天晴的时候,抓紧脱下来清洗,只能裸穿棉袄,我比爱吾多一件罩褂可供换洗,这样罩褂就可以轮换清洗,时常因罩褂互换着穿,被社员错认。
我爱好打篮球,经公社选拔,参加了公社篮球队,泗洪县一贯重视体育人才的培养,知青招工,我被作为体育人才招进了工厂,小组就剩下爱吾一人,形影孤单。爱吾从小跟着嬸娘长大,毕竟隔层肚皮隔座山。没感觉到爱吾思念她婶娘。她很快就和农民打成一片 口音也变得侉侉的,爱吾是个乖乖女,圆圆的脸蛋,笑的时候,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村里的大娘大婶都喜欢她,有人还张罗着帮她介绍对象。第一年过春节,爱吾没有回南京。也就是那年冬天 ,爱吾坠入了爱河。我想家,冒着鹅毛大雪赶回南京过节。
村里有位北海舰队的退伍军人看中了她,常接她去家里吃饭,准婆婆会做面食,面条擀出银丝状,每天收工回来,有口现成饭吃,爱吾眉开眼笑。爱吾的男友经历过海上风浪的洗礼,一身海军服洗得干干净净,为人处事很实在,又有文化,当兵前是芦沟中学的高材生,讨人喜欢。从小失去父母疼爱的人,一下子被浓浓情爱包裹着,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下乡前,我妈一再叮嘱,不要和农村人搞对象,我把老妈的话说给爱吾听,她没有作声,想法与我不一样。
第二年春天,她们就结婚了,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爱吾结婚之后,队里安排我们的农活就是打农药,背着喷雾器在棉花田穿来穿去。我最怕插秧,水田里蚂蝗太多,钉上了,拔不出来,鲜血淋漓。 我常去参加篮球队集训,农活干的不多,农民对我很宽容。 给队里增加了负担。
我和老伴谈恋爱那年,老伴骑着崭新的28永久牌自行车,驮着我,去看过爱吾。从青阳镇出发,走过二里坝,沿着乡间公路很快就到了
爱吾两口子住在草屋里,见我们从城里来看她,一心一意要留我们吃午饭,爱吾一边奶着怀里的孩子,一边从堂屋的芦柴隔断上取下一刀猪肉,虽是早春,那肉表面看上去已经不够新鲜。那个年代有肉招待客人就算不错了,我只吃了一口,感觉味道不正,担心吃坏肚子,不敢再下筷子。
爱吾小日子过得甜蜜,又有两个儿子袢着手脚,很少进城,她老公不知为什么事来找过我们,各忙各的,不常联系,关系也就疏远了。
知青返城,听说她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南京,老公也跟去了南京,一时找不到工作,在外秦淮河畔割草,卖给奶牛场赚钱养家,爱吾一家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艰难。
爱吾家的老房子拆迁了,我到退休才随女儿回宁定居,与她失联了。爱吾一家人不知现在何方?茫茫人海,音信全无。爱吾的大儿子也该50多岁了,估猜她也当上奶奶了 ,说不定都有了重孙了。
楼子巷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常回楼子巷走走,希望有一天,遇到爱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