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有个好哥们跟我说,最近一直睡不着,很是痛苦。我问其因,他说:我三十多岁了,如今收入卑微,一事无成,很害怕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他的说法让我一震,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有人从天台倒下一盆冰冷的洗脚水,不但把我浇个透心凉,而且让我感觉到一股难受的异味。
记得十几年前,我也就二十来岁,当时还在上大学,少年不识愁滋味,意气风发,胸怀万丈,那时觉得世界多么美好,心想的事儿都能成。那时我给自己立下很多宏伟大愿,我要成为比尔盖茨,我要创建像Google那样伟大的公司,我要成为林纳斯·托瓦兹(Linux创始人)那样的大牛,我要...., 我要...., 当年那么多的我要,如今变成了同样多的我不要,我不要加班,我不要贫穷,我不要变老,我不要发胖,我不要平庸.....
曾经想过,我要不断的努力,以便鹤立鸡群,俯视众生。然而时间告诉我,我不是鹤,我是鸡,瘸了腿的鸡,别说鹤立,要在鸡群中站稳,都不容易。好像平庸是注定的,就如同地心引力,你再怎么跳,也飞不起来。年轻时曾经沉迷于武侠小说而热血沸腾,想像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行侠仗义,豪气云天。如今,唯唯诺诺,车上看到扒手行窃,我大气不敢出,凸起的肚腩让我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飞檐走壁只当是幻想。生活平淡无奇,无法像小说里的主人公,机缘巧合掉到山洞里,然后找到绝世武林秘籍,从而打遍天下无敌手,或是遇到室外高人,硬是要传授我百年内力,然后我一飞冲天,在万人瞩目中,成为武林盟主主持世间公道。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离奇,没有那么多机缘,只是充满平淡,而我,也只能属于平庸。
若是能心平气和的像王八一样在平庸的日子里潜水,那倒好,可惜内心始终不安分,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而且在心室里还形成了巨大的回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我还真能突破地心引力吗。好在我还敢想,好多人还真是想都不敢想,那就不叫平庸,该叫可悲。
平庸的反面,是不平庸。什么是不平庸呢?挣很多的钱,拥有强大的权力,亦或闻名中外,粉丝万千?好像不是这样的。最近刚结束的北京马拉松比赛,引发了我一个思想实验。在一场马拉松比赛中,什么样的选手可以称得上不平庸?有一大部分人纯属凑热闹,在起跑线前拍照发朋友圈,然后就开溜,这些人显然是平庸的,有一些也就跑个两三公里,重在参与,这样好像也不算出色,而像埃塞尔比亚那些长跑冠军,属于出类拔萃的范畴,当然不平庸,但对普通人来说,实现的可行性太低,那么什么样的跑手,能突破平庸的范畴,又是我们普通人可以借鉴的呢?试想,有这样一些选手,他们跑不快,耐力也不好,他们跑跑停停,累了就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接着跑,无论多辛苦,他们都不放弃,即使再累,他们都坚持站在跑道上,跑不动就走,走不动就站,无论如何,就是不后退,不放弃,最终他们抵达终点,但此时比赛早已结束,人潮散去,只剩他们寂寞的站在终点线,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没有见证,但无所谓,他们做到了,这样的选手,铁定不是平庸,虽然没有冠军的出色,但他们更加令人心神震撼!
嗯,应该是这样的,他们简单的长跑,简单的做一件事情,他们做事只为意义本身,所谓的成功,只是一个结果,它也许水到渠成,也许永无来日,但这种坚持,这种意志,似乎能将平庸凝固,然后将其敲碎。
1902,27岁的诗人里尔克去给62岁的画家,雕塑大师罗丹做助理。初出茅庐的诗人幻想,艺术大师的生活必定是疯狂,烂漫,与众不同,放荡不羁。然而,百闻真不如一见,他看到的大师是一个瘦骨嶙峋,整体孤独的埋头于画室的糟蹋老头,现实与想象大相径庭。里尔克问他:“如何能够寻找到一个要素,足以表达自己的一切?”罗丹沉默片刻,然后极其严肃的说:“应当工作,只要工作,还要有耐心。”
是什么让人与众不同,罗丹一语中的,那就是:专心致志的工作,以及足够的耐心。
张爱玲曾说过:“出名要趁早,来得太晚,快乐也就不那么痛快。”,这句话,真的耽误很多年轻人,让他们浮躁,焦虑,心神不宁。人生如果是马拉松的话,我们到底应该时时百米冲刺,还是注意持之以恒?
再杰出的人,那些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 ,那就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不厌其烦,他们不求速成,在繁琐枯燥中,寻求别样的意义和体验。
张五常在中国的经济学家中,当属翘楚,在40岁时就差点摘取诺贝尔奖。同时他又是十分勤勉之人,为了完成著作《佃农理论》,把十几箱原始档案一一分拣,这种繁琐而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想必是很多博士不屑一顾的。如今,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笔耕不坠,每周写两篇1500字以上的专栏。
西方的学术大师,英国的尼尔.弗格森,被公认为“神童”。他是我们现在热议的“斜杠青年",学术领域横跨历史,经济与政治。不到30就被聘为牛津大学研究员,40岁就被时代周刊评为“影响世界100人”。可是,他为人处世从不依赖别人认可的“天赋”,而是兢兢业业,其勤勉无人能及,为了写作《罗斯才尔德家族》一书,他和助理们翻阅了罗氏家族近百年以来的成千上万封家信及成吨的原始资料。
看来,与众不同的东西,在它的制造过程中,往往是枯燥,重复和需要无比耐心和耐性的。突破平庸,看来别无他途,必须以无比寂寞的勤奋为基础,其中包含血,包含汗,更重要的是,它还得付出大把大把的曼妙青春好时光。
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翅膀,无法展翅高飞。但并不意味着,重力必会把我们束缚在地面,使得我们无法登高望远,办法是有的,那就是一步一个脚印,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