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开,是一种开始
细雨微微,丝丝寒风从我的头顶吹过,荒山中,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他们正将一句尸体埋入地下,送给根植在土壤中的寄生虫。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早就失去了父亲,那是我13岁,耳边除了众人劝告我熬好学习孝顺母亲的声音外,就是他们悲天悯人的眼神,所以我觉得生活是虚假的,就像火灾那个方寸电视里的人,后来过了好多年,我才发现有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却已经没有那种奇怪的想法了,看吧,人就是在不断否定中长大的。
当天合棺的时候,哥哥拉着我见了父亲最后一面,我却发现我根本不认识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当时我就毫不客气的在他的棺材旁边吐了,后来,这件事情成为若干年后被妈妈抓住的把柄,在她口中,我是那个白眼狼,不掉一滴眼泪就算了,呕吐是对那个陌生男人的大不敬,而我一直也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一直努力的想要去认同那个我见了最后一面的而陌生男人,但我怎么能让一个在外漂泊的人就因为大家表演一致的哭声就把他掩埋在棺材中呢,我想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所以初中刚刚毕业的我,就决定,一生浪迹天涯,去寻找那个流浪的人。可能是我的成绩在最后的那几年直线下滑,所以很快我的辍学就被家中的所有人一致通过了,很快我就跟着我们的邻居准备前往南方的一座城市中,他告诉我哪里的就是不会醉人的,因为在哪之前,我们就已经被夜色灌醉。
出发当天,一家人为我准备好了最后一顿早餐,我却在黎明刚刚破晓前,便离开了家,带着我早已做好的那本流浪计划书开始我的冒险,而但他们发现我失踪的时候,我早已经坐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第一趟列车,奔赴我的第一站——哈尔滨。只在陪伴了我差不多十年的枕头上留下了一句————我的离去,是一种开始。我猜测,第一个发现这张纸条的一定是妈妈,她暗自高兴我的不辞而别,但之后一定会装作惊慌失措,发动大家寻找,展示她一直延续下来的母爱。自从爸爸离开家的那晚,我就已经放弃了寻找光明的机会。
到达哈尔滨的时候,天蒙蒙亮,远处橘色的太阳刚刚照亮这个初醒的城市。虽然我满腔热血的踏上了我的流浪之路,但是我还是怕冷,很快哈尔滨初冬的寒气便向我泼了一盆冷水,我虽然来自北方,但是在这个雪国之城,我第一次感受到寒冷。
很快我在广场站前,买了一颗烤红薯,热气从那个长形的炉子中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来到这个是世界,多么像渴望长大的我们,但是最后却发现,这个想法一开始就注定了一种悲剧。卖红薯的老大爷套着露这手指的手套,十根手指粗糙的像是因为干旱而翘起的地皮,虽然人们说十指连心,但是我觉得他的心是最明亮的,一点都不像他的手指。
老大爷将红薯递到我手中。
老大爷:放寒假了?
我:是啊。
这是我来哈尔滨撒的第一个慌,我不喜欢将谎言分为善意和恶意,因为谎言就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戳破,到时候,没有人会在乎善恶,人们只会感到欺骗。而老大爷将我错认为远处归来的游子,这让我觉得,自己身上留着哈尔滨冰冷的鲜血,看啊,我的第一站选的多么正确。
很快拉着行李箱的我便在街边的饭店中遭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包吃包住,每天5点起床工作到下午就可以换班,这份工作正适合我这种每天无法早起的人,我能够在下午的时光中,继续在城市中游荡、找寻,填补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缺口。
我被安排在了一件六人宿舍,与我高中的宿舍一模一样,上下高低床,地面是裸装水泥,周围的墙壁也因为来路不明的东西早已经弄得污浊不堪。我其实是有轻微洁癖的人,但是既然决定了流浪,也要接受路上的种种风光,做不到从心底的彻底接受,也要有一个入乡随俗的开始。就这样,我来哈尔滨的第一个栖身之所,就这样与来自五个不同地方的男孩、男人开始了。
安排好所有的东西之后,坐在我对角上铺的男孩一直坐在床沿上,看着我,他的双脚来回摆动,弄的本来就不身体虚弱的床,传出阵阵的吱呀声。我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目光,但是我却装作了熟视无睹,我一直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逃避着别人的注视,却有享受着别人的长期关注。最终在我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在家看的几本书之外,便是爸爸那晚临走前丢给我的一副孙大圣的面具。
我正准备推门离开,及早的去感受一下哈尔滨的脉搏,突然男孩跳下床铺,抢先一步抵住了门框。我有种预感,他和我一样,浪荡在这世上。
男孩:我叫东子。
我此时才看清楚,东子瘦瘦巴巴,身材矮小,一点都不像我刚才脑海中的样子,极有可能是因为刚才他坐在高处,我的心里才会生出一个十年后东子的形象。
后来当我和东子一起吃饭、抽烟、打游戏混熟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东子比我小两岁,但是社会经验却比我长了好几年,从小就辍学的他并不是因为家庭情况,而是他觉得学校里的东西太过乏味,而离开学校又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所以从那时开始,他便酷到了现在,一直再也没有踏进过校园,直到我们认识后的第三天,为了一个女生,他才重新踏进了大学校园。
东子和我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之后,便和我出门了,我对他堤防有加,但是他依然话痨不断,在他的带领下,我认识了哈尔滨很多的地方,包括那些我从没有书中看到的地方,筒子楼,而东子就住在这里。
东子之所以宁肯住在宿舍吗,也不回自己的家,是因为家中还有一个和他没有任任何学院关系的人,他的继父。东子刚出生,家中就只有母亲,所以东子根本就看么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原来我和他有一种宿命的牵绊,兴许我们来到这世界上,就是为了寻找某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何,东子和我刚认识的那天晚上,他竟然破天荒的和我一起回了那个筒子楼。
筒子楼四面都是住户,他们高耸的墙壁,将阳光隔绝在外,底层的住户常年四季都见不上太阳。户户之间夜都市公用着同一个走廊,在这里住着这个社会的底层人士,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为自己换上一条像样的楼房,只能跻身在城市边缘,以防被这个城市驱逐在外,而东子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和绝大多数人不同,东子所住的地方是属于他继父的,并不需要像外地人一样,每个月缴纳性价比不对等的房租,从而苟延残喘的在这个社会活下去。
东子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当他怎么都无法将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中时,我有一瞬间以为,东子在骗我,他谎称这是他的家,目的就是想让我和他一起,抢了整个地方。说实话,当时想到此处的时候,我心底竟然胜出了些许的欢愉与兴奋,因为这是我从不曾有过的生活,我想体验那些和自己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但可惜的是,当东子的钥匙在锁孔处尝试了不久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真的太像了,竟然和东子有如此相像之人,也是因为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才让我心底那个聒噪的想法瞬间熄灭。她俩除了性别不同之外,几乎一模一样。东子的妈妈愣了几秒钟后,竟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让我猝不及防,幸好,接下来的她便抱住了东子,眼泪立即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留个不停。直到吃饭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菜太咸了,但我还是出于礼貌,吃完了这一顿“母亲的牵挂”,那一刻我是羡慕东子的。
就在东子母亲泣不成声的时候,我好像突然看到身后的窗户像是打开之后又被关上了,我以为是夜猫,但是当我看到东子母亲脚上的鞋左右穿反了之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作为朋友,我决定向东子保守这个秘密。眼泪母亲告诉东子,前不久家中遭劫之后,他们就更换了门锁,本想在配一把放在家中,等东子回来的时候,替换给他,但是却一直忘记。虽然我知道这又是个不想伤人的谎言,但我还是觉得反胃,他们一定是没想到东子还会回来。
痛苦了一场之后的东子母亲,才意识到我这个外人的存在,东子也很爽快的将我变成了他的挡箭牌,说我是他在网上交到的一个好兄弟,准备和我一起去外面闯荡,这样他便很容易的向她的那位眼泪母亲讨得了一笔不菲的盘缠,而我也只有一顿KFC的报酬。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很多难办的事情,用谎言可以轻而易举,虽然我唾弃这种行为,但我依然一声不吭,谁让那时的我以为,不菲的盘缠会换来不菲的报酬。
东子拿了钱之后,执意要和我赶紧离开,但是眼泪母亲再三哀求,东子只得留下,而我也在饭桌上见到了东子的继父。他的继父身材并不强壮,可以说有点营养不良,带着一个老式的金丝框眼镜,早已秃顶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一面弱不禁风的妻子,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东子非常的害怕他,因为从他继父进门的那刻起,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就算是眼泪母亲的问答,他也只是用点头和摇头回答,如果碰到真正不得不开口的问题时,他的声音也会很小,连墙上挂的时钟声音都比他的洪亮,我以为他的继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却又不像,因为他很听眼泪母亲的话,只要是她的话,东子继父便会立刻起身照办,一点都不像我那个离家出走的父亲,总是对我妈妈的话,当做耳旁风,因为上面都比不上他眼前的电视机,兴许他流浪一生,就是为了寻找他当时眼中的世界。
很快我们在享受眼泪母亲饭菜的时候,他们讨论起了东子编造的那个远行计划,我知道,我不适合撒谎,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是东子再用他的蚊声细语回答着,我能感受到他求救的目光,但是我却不能开口,因为像我这样心理承受能力低下的人来说,只要我开口,这件事立马就会露出破绽,走向终结。所以在问题没有进行到焦灼状态时,我便以上厕所的借口匆匆逃离,这真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借口。
在厕所中,我看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周围被放置的整整齐齐,连洗脸池旁边的各种日用盒子,都被安放的整整齐齐,标签被统一的转到外面,像是一群待检阅的士兵一样,高昂着头颅。
我不能理解,像这样一个有近乎强迫状态的家庭主妇,为何能够接受一个陌生男子的造访,可能与外面所做男子有关,女人无法在丈夫的怀中找到男人的感觉,只能另觅怀抱,一瞬间,我竟然同情起了门外那个瘦弱男子,并且也好像猜出了东子一直不肯回家的秘密。就在我正陷入这些凌乱的想法时,突然厕所的门打开,但我清楚的记得,当时进来时,我锁好了外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