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引用这句,并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特殊的涵义,而是这个人的勇气和教养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今天的我们除了惭愧之外,可能也多少会为我们有这样的祖先而感到自豪和温暖。当然,另外一个感慨就是孔夫子时代的战争情景恐怕不是我们今人能想象的,也许真的就像一场比较大型的比武之类的社会活动,否则,我不太容易设想大规模的杀戮和血腥怎么能塑造出像孟之反如此温情和平和的人。
6.18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质,一般做质朴解,可以引申为原初的,根本的,或者情感的,自然的。重要的是所谓“质”,一般而言是“习”得的,即成就一个人根本的更多是在成长环境中自然熏习,浸染而来的。文,常做文化,文采之类的解释,可以引申为理性的,教化的,“文”一般是后天“学”而得之。如此,所谓君子的内涵就比较明确了。
6.19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这是孔夫子对于正直的注解,简单说,正直为人是人生的正道,其道理也很简单,即便曲意逢迎,投机取巧,但也其实只是侥幸而已,因为就人生际遇而言,无法把握的条件太多,所谓可见有形的结果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掌握的。所以与其扭曲迎合所谓现实,不如简单正直以对,这才是真正理性的选择,是更具历史性的眼光。更深入一点说,一言以蔽之,真正的人生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夫子的这个感叹是就个人而言,但历史和实际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基本正直的生活在一个相对正常的社会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而在一个扭曲的社会环境中就非常难了,很少或者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正直看似是一个个人层面上的选择,实际上恐怕更多的是社会性因素的制约,这是后话。
6.20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知之,好之,乐之,逐次递进。知之,主要是技术和功利化的层面,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知识是有价值的。好之,喜欢,这已经是情感的体现了,学习主体的主动精神已经开始萌发。乐之,充满热情,陶醉于所钟情的事物当中,物我两忘的怡然境界。孔夫子强调了三者之间的高下关系,即情感性的要素逐步深厚。但从另一个角度,我们还要稍许提示一下三者间的次第关系,即为什么会喜欢,会有热情,这些美好的体验从何处来?如果知之是好之,甚至乐之的基础和出发点,那么怎么体现?如果不是,那前者会妨碍后者的达成么?抑或不那么绝对,三者间是一种互相融合,迭代的关系?那又怎么在不同阶段予以区别以期达成最好的效果呢?我想这些问题的思考对我们今天的教育实践还是会有所帮助的。
6.22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孔夫子这里又对“仁”的发问提供了一个非常具体的回答,但我们理解这个回答的合理性就要考虑两个要素,一,具体的提问人,是这个提问的人决定了夫子的回答方式;其二,这里的“仁”并不是论语最高意义上的范畴,也不是次一级的“仁,礼”的范畴,而是“仁义礼智信”这个更低级别的“仁”,这个“仁”用今天的话讲,已经是意识形态范围之内的内容,所以说,夫子的回答只是因材施教的体现。另外,对我们有所启示的还有这个著名的论断“敬鬼神而远之”,这句话一向被直观的理解为儒家对鬼神的态度,其实,我们说,所谓鬼神无非就是指代当时流行的一种大众意识,本质就是今天我们说的意识形态而已,因此,这句话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们要尊重意识形态,因为它是历史环境的产物,是社会集体意识的沉淀,但是,同时也要对它必然的虚假性保持足够的警醒。
6.28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这个篇章已经有些后世禅宗的味道了。品行再差的人也是人啊,难道就不能交往吗?再说,为什么所谓品行会差呢?难道这不是个更值得深究的问题?夫子对学生的不悦,只好采用不是回答的回答,赌咒发誓来应付,恐怕夫子也知道对子路讲一通道理也暂时无甚大用吧。
此外,更有趣的是我们可以观察这对师徒之间的关系和他们的沟通方式。子路作为弟子居然可以不高兴师父的行为,还要求师父做出解释,在等级壁垒森严的上古社会,这种情形恐怕是难得一见的,儒家生动活泼的一面尽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