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个高度分散的家庭----父亲
一
家里仨个子女分住在北、南、东三个省份,在2000年,这个世纪之交的新春佳节,我们一家人像一群侯鸟纷纷飞回了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故乡—海南。
只是这一季是那样长,父母已鬓染白发,我们也都过了不惑之年,我们的儿女们又正是我们曾经在这里的年龄……
一下飞机,感到的是温暖的一切,包括我家人的笑脸和我儿时的记忆。
驱车离开机场,两边是热带特有的植物景观,既陌生又熟悉,三岁前我曾住在这里,小学一年级的寒假随母亲回来探望在部队的父亲,三十多年后才又一次回到这里……
初一的早上全家人准备好一切,进行环岛旅游,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故地重游,因为我们走遍了、回味了我们曾经的过去。
二
在三亚有一个叫“田独”的小寨,这里居住的主要是苗、黎两个少数民族。这是我三岁以前住过的一个地方,已毫无记忆,只是常常听父母和两个兄长提起:简易的板房、门前的千年榕树、屋后的芭蕉园……。
三亚的城市发展很快,我们几经问路终于找到了“田独”。小寨的方圆不是很大,但好像草房、椰树把他们与外面隔绝了一般,人们的生活状态没有大的改变,汉化的破旧的服装、黝黑粗糙的皮肤、卷着裤腿赤着脚走在泥土上。(母亲说我在这儿的时候也不喜欢穿鞋,这成为老公打趣我的话柄,也是我的脚型呈伞状的原因,父亲说我是渔民的脚。)虽然没有现代的生活气息,但柴门半掩,果树错落有致,鸡鸭门前院后觅食,这种自然的没被商业化的生活场景,让我驻足在院前久久不愿离去。
家人居住的由部队盖的简易板房已拆掉,但仍留有依稀可见的痕迹。两个兄长兴奋地爬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那曾是他们小时候常做的一件事,在上面玩耍,甚至坐在上面吃饭,这棵榕树简直就是他们的一位默默无语的玩伴,不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会在两位兄长和老树间留下怎样的情愫……
当地的驻军大部分已撤走,只有一个二层的楼房上住着两个看楼的战士,父亲指着二层第三个门说那曾是他的办公室。父亲平和的语气却能让这小小的二层楼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地想起“田独”,想起只有两层的红砖楼,那是父亲曾经的青春,在这偏远的小寨子里打磨、历炼,随着记忆漫漫地流淌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父母和曾在这里一起战斗生活过的老战友见面时,他们都会津津乐道地谈起那段日子,一丝也不觉得那是怎样的苦涩年华,有的只是欣慰和自豪。
我们又去了大东海队部,走进队史室,看到了老爸当年指挥击沉国民党军舰的资料。值得骄傲的父亲,亲爱的老爸!
随后,我们参观了军舰,儿子兴奋地摸着舰上的各种武器装备,问这问那。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海军,总是盼望着战争爆发,他好一显身手,一个小小战争狂。
据说这里要建成中国最大的现代化训练基地,父亲自然很高兴。这使我想起父亲曾经谈到过他的第一艘老舰艇退役被卖掉时候的神情,说他当时就站在岸上远远地看着,还说他流下了眼泪,父亲说话的语气和深远的眼神,让我能感受到他与那艘老舰艇的情感就如同自己的战友般深厚。
三
因为父亲是海军的缘故,所以在我看来三军当中只有海军是最威武的,白白的大盖帽,时常戴在自己的头上。
七六年的那次探亲,让我小小的年纪大开眼界,经历了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童年趣事。
一起上山拾柴的同龄小姑娘已不知在哪里为人妻母;为我上树摘椰果的玩伴也随转业的父母去了北方;大队食堂里可爱淘气的狗妈妈和宝宝;海边密密麻麻的蟹洞让我不懈地挖不停;迎着小小的涌浪捕捉可爱的“气鼓鱼”;还忘不了那些让我不解难过的依旧住在渔船上的渔民。
大东海现在虽然依旧是阳光、白沙,依旧是由浅绿到深蓝的海水和远处碧绿的青山,还有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船,只是贝壳气鼓鱼都已荡然无存。
春节长假已过,我们又会分飞南北,只是会在某个夜晚,会想起那遥远的、留下我儿时记忆的海南。
2000.6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