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可是，带给大人的，不是惊喜，而是无奈。怎么又是女孩呀？父亲皱起了眉头。

母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等待父亲的发落。她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求手下留情，给孩子一次活命的机会。父亲看了小女孩几眼，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做错什么了？老天对我这么不公？

她出生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种田为生。那里好荒凉啊，几里地都看不到一个人。推开门，只可以看到一座又一座的山，傍晚的时候，就像一个个怪兽，张牙舞爪。

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姐姐。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她的出现带给父母的，除了嫌弃还是嫌弃。父母亲为怎么处置她，想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掐死吧，好歹是条命，养着吧，以后还怎么生男孩？ 

02

没几天，父亲的一个亲戚得知他们生的是个女孩，问可不可以送她，因为她有儿子，没有女儿。父亲满心欢喜，因为把她送人了，就可以继续生男孩，完成作为一个长子的使命，延续香火，就可以在人前抬起头来了。

于是，到人间还没几天，她就跟着生父跋山涉水，来到了另个家里。这里也很贫寒。没有电灯，用的煤油灯。没有公路，出门，靠走路。没有电视，没有电话，要找谁了，就吼一嗓子。但是山没有那么高，树没有那么多。相对于原来那个家，这个家算得上是经济很好了，起码不会饿死。

养母没有奶水，于是，把煮好的粥再嚼碎，喂她。刚领来的时候像一只病猫，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会死去一样。但在养母的照顾下，一天天体重增加了，有了一点人的模样。

记事的时候，已经两三岁。那时候，爱哭，晚上，突然间，哭得一塌糊涂。父亲说：扔厕所去，吵死人。母亲捂住她的嘴，低声说：不哭，不哭。你为什么要哭呢？她还是哭个不停，母亲又担心又难过，怕真的被父亲扔厕所里了。 

她天生自带孤僻性格，不合群。一群小伙伴在一起玩，她怯生生地走过去，但没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玩。有时候，听别人聊天。有人说：她是她妈捡的，没人要的，我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于是，她吓得瑟瑟发抖，躲到角落里，不敢说一句话。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太卑微了，任何人都可以在她头上踩一脚。因为是领养的，所以可以不尊重，因为是领养的，可以不当人看。她是领养的，这点，从记事起，就像一颗痣，深深地印在脑门上。

在家里，她也老是说错话。有时，说错了，就会挨打，干脆不说话了。但是，家里来了客人，让她招呼一下，她也羞怯地躲到母亲背后。连客人都背地里嘲笑她：这个女孩，太没出息了，见个人都害怕！她就像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活着。她想一直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欺侮了。

03

转眼间，到了读书的年纪。看着村子里的小孩去学校，她好羡慕。于是，父亲让她也去读书了。她沉浸在读书的乐趣中，把课本背得滚瓜烂熟，老师都夸她用功。只有她知道，书本的陪伴，才能让她忘记在人群中的冰冷的孤独。 

她入学开始，就对书有天生的好感。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也很幸运地读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毕业后，顺利分配到自己喜欢的岗位。在别人眼里，她是个幸运的孩子，也是上帝的宠儿。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出生就是个错误，继续活下去，就是一错再错。其实，她骨子里一直是自卑的。她知道要自信，心底还是想着别人说过的话：你是没人要的，是捡来的，低人一等的下等人。你不配有幸福，你不配和我们一样过得开心！她一直努力想摆脱这些标签，却发现它们像幽灵一样，她走到哪，这些字眼就跟到哪，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次，生母去看望她。说：你真幸福，送到了有钱人家，有饭吃，还有书读。如果不送人，小学没毕业就要出门打工了。她还没听完，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说：如果当初，杀死我，就更幸福了。生母说：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晚上，躺在床上，她一遍遍地想：命运，是个什么梗呢？人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说也说不出的苦呢？

04

领养，在中国，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很多人家，为了生一个“继承皇位”的男孩，把已经出生的女孩送人。被遗弃的女孩，就像孤儿一样，经历人生的种种不堪。苦难，是人生的财富。但是，对那些弱女子来说，苦难也是灾难，泣血的成长路上，分分钟把她们毁得一辈子翻不了身，在底层的深渊里挣扎。所以，请伟大的母亲们，生孩子的时候，慎重一点，不要让无辜的孩子一生背负歧视和心酸！（有感于一个女生说：我要生儿子，如果女儿，送人就好了！特写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