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问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他们对我是个累赘,是我不得不应付的事儿,老公一走二十来天,他不在身边,我高兴不起来。还有,也想读书,一本书想一口气读完,但每天的日常就是面对他们吃喝拉撒睡,外加打闹陪,真的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只好疲于应付。想到蔡琴曾经回忆她母亲,儿时印象中的母亲总是满脸愁容,因为父亲是船员,总不回家,还要担心他的安危,老公虽不是船员,疫情已第三个年头,两城之间,一有风吹草动,动不动就被隔离,萧乾书里说,人最大的恐惧就是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我深有同感。以后,我也希望我的儿女不要过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我真是过够了。
这几天在我爸妈那里,我也是完全躺平了。除了陪孩子们在小区捉捉蝌蚪,晚上给小的洗洗澡,什么也不干,越来越疏懒,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我还是要找到我的位置,这里,父母包办一切,我没了位置。没了位置,就没了人样,一摊烂泥。我为人父母为人妻,还是要一家人团聚,才能凝聚力量,排除疫情的影响,说什么明天也要找我老公和大孩子,一家人团聚去了。
今天读了《萧乾回忆录》里欧战和反右文革两部分。以前,欧战的书,从著名的军事战役,从著名的几次会议来讲,我根本读不下去。而萧乾的回忆,却让我有代入感。因为他本身也没有去蹭著名的审判去蹭著名的会议,而是遍游欧洲,写他的见闻感受。等美国兵回信的德国痴女子,美国占领区的繁荣丰富,法国占领区的贫乏,德国战俘一夜之间从高级军官变为争先伺候美国兵的服务员,美国士兵之间炫耀“解放”了多少战利品,又搂抱了多少丈夫战争结束后仍杳无音信的德国年轻妇女,争向要烟头的德国小孩,与安静富饶的中立国瑞士形成多大的反差……
新旧社会两重天,在萧乾面对回不回国,在英国当大学教授还是回到他生长于斯的北京这样的两难抉择,最终故土情怀使他难以割舍,做出回到新中国的决定后,有了另一番解读。从嗅到周边那微秒的气息,到夹着尾巴做人,再到做下等人,成为右派分子,再到文革下放到五七干校,直到文革结束,回国的这二十年,他的遭遇,让我对文革题材的东西不再陌生和头疼。它不是知识届的学理化的分析和反思,而是个人的经历,作为人的真情实感,让我能真实体会他的羞辱、痛苦。原先,文革那段好像钢铁的机器,虽然很多零件都在那儿叫哭喊冤,但却让人无动于衷,一架三十年的老机器,都什么年代了,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换掉就行了,更新换代,还提它作甚,文革对我是铁板一块,打动不了我的铁石心肠,又因为三反五反等的各种文革特有的名词术语,让我迷失其中,不得要领。今天读萧乾的回忆录,现在总结有一条主线,就是我是个人,一个中年人,长期漂泊海外,如今叶落归根,我要娶妻生子,过家庭生活,还想搞搞创作,怎么就不可能了?沿着这个主线走,萧乾带我了解了文革,一点儿也不遥远,也很真实。每个人都被安放在历史长河中的一小段中,怎么去体验别人的那段,超越科学的技术的时代的文化的习俗的隔膜,去找共通的东西,读萧乾的文字,觉得属于他的那段可以拿来跟别的任何一段对话,因此他是活着的。